不要流血 一(第2/7页)

——好哇,罗卡,我们得进去抓你呀!我告诉你,我得进去抓你。

男孩站着,毫无防护,手里拿着步枪,但是他把枪垂着,抓在一只手里,晃动着。

——从那走开。

父亲对他说。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快离开那里。

男孩走近父亲。他想跪在地上,让父亲抱住他。他想像着这类的事。

父亲用枪对准他,用低沉但是凶狠的声音跟他说:

——你走开,否则我杀了你。

尼娜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最后的警告,罗卡。

一阵扫射掠过他们家,前前后后的扫射像是一个钟摆,好像永远也停不下来,像信号灯的灯光,在漆黑的海面上掠过。耐心点吧。

尼娜闭上眼睛。她紧贴毯子,弯起双膝向胸口上拉,身子蜷缩得更紧了。她喜欢这样。她感到侧身下的土地,凉凉的,在保护着她——她不能背叛它。她感到了自己的身体蜷缩着,像贝壳一样,自己蜷缩着。她喜欢这样——她就是贝壳和动物,保护着自己,这就是一切,对她来说就是一切,只要她保持那种姿势,没有东西可以伤害到她。她重新睁开眼睛,想,你不要动,你是幸福的。

马努埃尔·罗卡看到儿子在门后消失了。然后他抬起一点身子,刚好能让他看一眼窗外。行,他想。他换个窗户,直起身子,迅速瞄准,射击。

穿着奶白色西服的男人咒骂着,扑倒在地。“等着瞧,你这个杂种。”他说。又摇头,“走着瞧,你这个婊子养的。”他听到从农庄里射出的另外两颗子弹。接着是马努埃尔·罗卡的声音。

——去你妈的,萨利纳斯。

身穿奶白色西服的男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去你妈的,杂种。

他朝他的右边看了一眼,看到贴在柴堆上的厄尔·古雷在冷笑。他示意他开枪。厄尔·古雷继续冷笑。他右手拿着一枝小型自动步枪,左手在口袋里找香烟。他似乎并不着急。他身材又小又瘦,头戴一顶脏兮兮的帽子,脚上套着一双过大的山地鞋。他看着萨利纳斯。他找到了香烟。他把烟放到了嘴唇间。所有人都叫他厄尔·古雷。他直起身子,开始射击。

尼娜听到子弹扫射他们家,在她上面。然后一片寂静。接着又一阵扫射,这次的时间更长。她睁大眼睛,看着地板的缝隙,看着透出来的光线,看着从缝隙中钻进来的灰尘。她不时还能看到一个影子在走动,那是她父亲。

萨利纳斯爬着靠近躲在柴堆后面的厄尔·古雷。

——蒂托进去要多长时间?

厄尔·古雷抬了抬肩,继续冷笑。萨利纳斯看了农庄一眼。

——从这儿,我们永远也进不到里面去。或许蒂托行,或许我们陷入困境。

厄尔·古雷点烟,然后说小伙子行,他很机灵,他能办到。他说小伙子能像蛇一样爬行,要相信他。

接着他说:我们弄出点动静。

马努埃尔·罗卡看见厄尔·古雷从柴堆后露身,他扑在了地上。一梭子长长的扫射准确而至。“我得离开这里,”他想。枪枝子弹。首先拿枪枝子弹。然后爬进厨房,从那里可以直接奔向野地。他们没有人安排在屋后吗?厄尔·古雷并不傻。他可能在那里安排了人。但是从那个方向,没人射击。如果那儿有人,会开枪。也许,指挥的不是厄尔·古雷。可能是萨利纳斯那个胆小鬼在指挥。如果是萨利纳斯,我就能离开。萨利纳斯什么都不懂。萨利纳斯,你待在写字台后面吧。这是你惟一会做的事。你上当去吧。首先是枪枝子弹。

厄尔·古雷射击了。

枪枝子弹。钱。也许我能把钱也带走。我得赶快跑。这才是我该做的事。真笨。现在,我得离开这里,只要那个人的射击停一小会儿,但是他会用自动步枪的。他们有一杆自动步枪和一辆车,太过分了,萨利纳斯。

枪枝子弹。钱。现在。

厄尔·古雷射击了。

尼娜听到自动步枪的扫射把窗户打得粉碎。然后是一梭子弹和另一梭子弹之间的间歇。在寂静中,她父亲的影子在玻璃碎片中爬行。她用一只手整理一下裙子,像一个专心的手艺人在最后润色她的作品。她侧身蜷缩着,开始去掉一个接一个的小毛病。她把两只脚对齐,直到小腿贴紧,她的大腿柔软地并在一起,双膝像是一个摞在另一个上面的两只不稳的茶碗。踝骨靠得紧紧的。她又检查一下鞋的对称,两只鞋很配对,像橱窗里的一样,只不过橱窗里的鞋是竖放的。你可以说,它们累了,在躺着。她喜欢那种顺序。如果你是一只贝壳,顺序很重要。如果你是贝壳和动物,一切都应该到位。严谨将拯救你。

她听到一长串扫射过后,紧接着听到一个小伙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