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采奏鸣曲(第3/33页)

“不会的,她不会爱的。”那位太太说道,“如果没有爱情,总不能强迫她爱吧。”

“嗯,如果妻子对丈夫不忠实,那该怎么办呢?”律师说。

“这是不允许的。”老头说,“应该看好她。”

“如果发生了这种事,那该怎么办呢?要知道,这是常有的呀。”

“有些地方常有,我们这儿可没有。”老头说。

大家都不作声了。那个伙计动了一下,又靠近了些,他大概不甘落后,便笑嘻嘻地开口说:

“可不是吗,我们那儿就有一个小伙子出了一件丑事,谁对谁错也很难说。也是碰到这样一个女人,偏是个骚货,她就胡搞起来了。这小伙子倒很规矩,又有文化。起先,她跟账房胡搞。他好言好语地劝她,她就是不改,干尽了各种下流的事,还偷起他的钱来。他就打她。结果怎么样呢,她反而越变越坏了。竟跟一个不信基督的犹太人,请恕我直说,睡起觉来。他怎么办呢,干脆把她赶出去了。直到现在,他还在打光棍。而她呢,就到处鬼混。”

“就因为他太傻,”老头说,“要是他一开头就不许她胡来,狠狠地管教她,也许她就会安分守己。一开头就不能由着娘儿们胡来。在地里别相信马,在家里别相信老婆。”

这时候列车员进来收在下一站下车的旅客的车票,老头把自己的车票交给了他。

“可不是吗,对女人就得一开头就管教住,要不一切都完蛋。”

“那您自己怎么刚才还谈到,那些成了家的男人如何在库纳温的集市上寻欢作乐呢?”我忍不住问道。

“那另当别论。”商人说,然后就不开口了。

当汽笛响起的时候,商人站起身来,从座位下面取出旅行袋,掩上衣襟,接着举了举帽子,便向刹车平台[1]走去。

老头一走,大家就纷纷议论起来。

“一位守旧规矩的老爷子。”伙计说。

“真是一个活生生的治家格言派[2],”那位太太说,“他关于妇女和婚姻的观点多么野蛮啊!”

“是啊,对于婚姻的看法我们与欧洲还相差很远。”律师说。

“要知道,这种人不明白的东西主要是,”那位太太说,“没有爱情的婚姻不是真正的婚姻,只有爱情才能使婚姻变得圣洁,只有被爱情圣洁化了的婚姻才是真正的婚姻。”

伙计笑嘻嘻地听着,希望尽可能地多记住一些聪明的言谈,以便将来应用。

就在那位太太高谈阔论的时候,我身后传来一种声音,既像是中断了的笑声,又像是哭声。我们回过头去,看见我的那位邻座,那位头发灰白、目光炯炯的孤独的绅士,显然对我们的谈话产生了兴趣,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我们身旁。他站着,把两手放在椅背上,分明十分激动:他的脸色发红,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

“什么样的爱……爱……爱情才能使婚姻变得圣洁呢?”他结巴着说。

那位太太看到对方那副激动的样子,便尽可能柔和而详细地回答他。

“真正的爱情……只有男女之间存在着这种爱情,婚姻才是可能的。”那位太太说。

“是啊,但是真正的爱情又是指的什么呢?”那位目光炯炯的绅士羞涩地微笑着,怯生生地问道。

“任何人都知道什么是爱情。”那位太太说,显然不想跟他再谈下去了。

“但是我不知道,”那位绅士说,“应当下一个定义,您到底指的是什么……”

“什么?其实也很简单,”那位太太说,但她又想了一会儿,“爱情就是特别爱恋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超过了所有其他的人。”她说。

“这种特别的爱恋能保持多长时间呢?一个月?两天?半小时?”那位白发的绅士说道,并笑了起来。

“不,对不起,您显然说的不是这个。”

“不,我说的正是这个。”

“她是说,”律师指着那位太太插嘴说,“婚姻必须首先出于一种爱恋之情,也可以说是爱情吧,只有存在着这种爱情,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婚姻才是某种,可以说吧,神圣的东西。其次,任何婚姻,如果没有自然的爱恋之情,也可以说爱情吧,做基础,那么它本身也就没有了任何道德的约束力。我理解得对吗?”他问那位太太。

那位太太点了点头,表示赞成他对自己的想法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