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 II(第16/47页)

照着她的习惯,李维娅直入主题。

“你守丧的日子很快就要完了。”她说。

“嗯。”我答道。

“然后你就有自由再次结婚了。”

“嗯。”

“年轻寡妇久不再嫁是不适宜的,”她说,“于礼俗不合。”

我大概没有接话。哪怕在当时,我也一定感到我的寡居和我的婚姻一样徒具外形。

李维娅继续道:“你是否伤感太深,不愿看到婚姻的前景?”

我想到我是我父亲的女儿。“我会尽我的本分。”我说。

李维娅点了点头,仿佛预料到我会这样回答。“当然,”她说,“是应该如此……你父亲对你谈起这事了么?他来信没有?”

“没有。”我说。

“他肯定正在考虑。”她顿了一顿,“你要知道,我现在是替自己说话,不代表你父亲。但如果他在这里,我会得到他的同意。”

“嗯。”我说。

“我待你一向如同亲女儿一样。”李维娅说,“在可能的范围内,我做的事情没有违背过你的利益。”

我等待。

她慢慢地说:“你觉得我儿子可有一点使你喜欢?”

我仍然不明白。“你儿子?”

她做了个不耐烦的小手势。“当然是提比略。”

我不喜欢提比略,从来就不喜欢,不知什么缘故。后来我明白那是因为他总是从别人身上发现他不愿在自己身上认出的坏德性。我说:“他向来不喜欢我。他觉得我性情反复,喜怒无常。”

“就算是真的,那也无妨。”李维娅说。

“他与维普撒尼娅已经有婚约了。”我说。维普撒尼娅是马尔库斯·阿格里帕的女儿,虽然她比我年轻,但她几乎是我的朋友。

“同样无妨。”李维娅依然不耐烦地说,“这种事你是知道的。”

“嗯。”我说,也不再多言。我不知应该说什么。

“你知道你父亲宠爱你。”李维娅说,“有人觉得他对你宠溺过甚,但那一点于此无关宏旨。关键在于什么,你也知道,那就是他对你的话比大多数父亲对女儿的话更为重视,十分不愿拂逆你的心意。你的心意在他心目中极有分量。所以,倘若你不感到嫁给提比略的想法令你不畅快,最好是你来让你的父亲知道。”

我没有言语。

“话又说回来了,”李维娅说,“倘若你觉得这主意讨厌之极,请帮我个忙,现在就让我知道。我从来没有对你明一套暗一套。”

我感到天旋地转,无言以对。我说:“我必须服从父亲。我不希望让你不悦。我不知道。”

李维娅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处境了,感谢你。我不会再拿这事烦你了。”

……可怜的李维娅。我相信她当时认为依此安排,她的意愿将会取胜。但那一次她估计错了。那也许是她一生最痛苦的打击。

II.书信 李维娅致屋大维·恺撒 发往萨摩斯岛(公元前21年)

我一向凡事遵从您的旨意。我作为妻子谨守妇道;我作为朋友谨守您的利益。就我所知,我只有一个方面对不住您,也承认它关系重大:我没有能够给您生下一男半女。如果那是个缺点,也是不由我做主的;我提议过离婚,但相信是出于对我这人的感情,您多次拒绝。现在我却无法肯定这份感情了,我感到焦灼不安。

尽管我有理由觉得,相比只是您外甥的马尔凯鲁斯,您应该感到我的提比略更像是您的儿子才对,但我也原谅了您的选择,因为您当时生病,也因为您辩解马尔凯鲁斯流着克劳狄乌斯、屋大维与尤利乌斯三个家族的血,而提比略只有克劳狄乌斯一家的血液。我甚至原谅了现在看来是您对我儿子的侮辱;如果您在他年纪轻轻时就判定他显出了性格的不稳定与行为的放纵,那么我想指出,一个小伙子的性格并不是他长成以后的性格。

但现在您的铺排已一清二楚,我无法对您掩饰我的怨怼。您拒绝了我的儿子,因此也拒绝了我的一部分。而且您给自己女儿的是一个父辈,不是一个丈夫。

马尔库斯·阿格里帕是个好人,我也知道他是您多年的朋友;我对他本人没有恶感。但是他出身寒微,他具有的任何美德都只与他自己有关。这样一个缺乏家世的人居然执掌大权,成了皇帝的副手,这也许曾经令世界感到莞尔;现在他被指定为继位人,因此几乎与皇帝平起平坐,世界将不再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