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青春(第3/14页)

“她是回家去吗?”她走了以后,我问妹妹。

“不回家到哪里去呢?”绿蒂这样说,我便不再往下说了。

刚到10点钟大门就关上了,父亲和母亲都已就寝。晚安亲吻以后,父亲把胳臂放在我的肩上低声地说:“很高兴你又回来了,你也高兴吗?”

大家都入梦了,丫头也道了晚安,把几个房门关闭了以后,整个房屋都沉入无边沉寂的幽静之中了。

我预先拿来一杯冰凉的啤酒,放在我房里的桌子上;因为我家的起居室不许抽烟,我只好在我房里装上一管烟,点燃起来。房里的两个窗户朝向那黑暗幽静的院落,院落里有一个石砌的台阶可通到花园,我看见黑漆漆的松林耸立在天空,星光在那顶上闪烁着。

过了一个钟头我还无法入睡,看见那些小小的飞蛾在灯火周围飞舞着,我慢慢地向着打开的窗户喷着烟。我的心田里掠过一长列优美的图画,那是我童年时在故乡的生活写照。它一幅幅地浮现,焕发着光彩,随即又消失,好像海上的波纹一样。

为了要使亲友们羡慕我,为了要证明我在外地的生活过得很好,而不是像穷鬼一样回到故乡来的,于是我在早晨便把最漂亮的服装穿上。夏天的天空显出蔚蓝的颜色,白色的街道上扬起了轻微的尘雾,驿站前面停放着几辆从森林村落里驶来的驿车,街道上的小孩们玩着水枪和羊毛球。

我首先走上那个旧石桥,那是这小城中最古老的建筑物。我看到桥边的歌德式的小礼拜堂,我曾经在它面前跑过几千百次。随后我靠在栏杆上,审视着那急流的河水的两岸景物。那个墙上画了轮子的旧磨坊已经不见了,一所新建筑的巨大的砖房代替了它,其余的东西没有什么变动;无数的鹅鸭和往常一样在岸边和水上漫游着。

在桥头上,我遇到第一个熟人,他是我以前的同学,现在做了皮匠。他围着一件发亮的橙黄色围裙,以不敢确定的试探态度对我注视着,没有完全把我认出来。我很愉快地向他点头,走了过去,他看着我的身影,显出寻思的样子。工厂的窗户旁有一个铜匠,他雪白的胡子十分好看,我向他打个招呼。随后又看到一个操作机的工人,轮带轧轧地作响,他拿一撮鼻烟给我。不久,我走到广场来,广场上有喷泉和幽静的市政大厅。那边还有个书店,虽然以前我曾因为从这家书店买过一本海涅的著作,而使我蒙了恶名,可是我仍然走进去,买了一支铅笔和一张风景明信片。从那里到学校并不远,我顺便去看看旧校舍。当我在校门附近闻到那种熟悉而沉闷的学校气味时,我便气吁吁地跑开了,往教堂和牧师的住宅跑去。

当我荡了几条小街道,在理发馆里刮了胡子之后,已经10点钟,我要拜访马太叔父的时间到了。我从那美丽的院落走进他那秀雅的住宅里去,在阴凉的走廊上我先把裤子上的灰土弹去,然后敲门。婶母在客厅里,两位堂妹坐在她的旁边,叔父已经出去办公了。房子里面的一切,散发出一种纯洁的、旧式的、能干的精神,虽然有些严峻刻板,而且太明显地倾向于实用,可是仍然令人感觉沉静、安全。这里的东西经常地洗涮、打扫、编缝、补丁和纺织是不待说的,但是姑娘们还是有时间来学习动听的音乐。这两位姑娘都能弹钢琴和唱歌,即使她们不认识最近的作曲家,可是她们对于巴哈、海顿、莫扎特的作品都很熟悉。

婶母跳起来欢迎我,堂妹也把针线放好,站起来跟我握手。她们把我当做贵客看待,把我引进那间华美的客厅里去,真使我诧异。贝尔达婶母毫不理会我的推辞,便端来一杯葡萄酒和一些糕饼放在我的面前。接着她坐在我对面的大椅子上,堂妹们在客厅外面继续工作。

昨天我慈祥的母亲问我的问题,她现在又提出来了,而我也不想把不甚端正的事情说得光明正大。我的婶母对于那些受人崇敬的传道士十分景仰,她仔细地问我关于我所到过城市的教堂和牧师的情形。当我用意志克服了某些悲哀感情时,我们共同惋惜在10年前死去的那位有名的牧师,如果他还活着的话,那我在斯徒嘉德一定可以听到他的布道。

话题转到我的命运、经历和前途,他们都觉得我运气很好,我所走的路是正当的。

“6年前谁想得到这个呢!”她感慨地说。

“那时候我那样令人悲观吗?”我忍不住地问。

“不像你所说的那样坏,不过那时候你的父母真是为你十分忧愁呢。”

我想说“我也是那样的”,不过她说的是好意,我便不再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