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阿尔伯特(第2/3页)

“阿尔伯特在哪里?”父亲问。

“在妈妈那里。他们在一起弹钢琴。”

“是吗?在弹钢琴吗?”

“你生气了,爸爸?”

“不,比埃雷,你来了我很高兴。我们说说话吧!”

男孩看见放在那里的照片,于是拿了过来。

“啊,这是我!这是谁?阿尔伯特吗?”

“嗯,是阿尔伯特。像你现在这样大的时候,阿尔伯特就是这个样子。”

“那时我还没有出生,现在哥哥长大了,罗伯特已经叫他阿尔伯特先生了。”

“你也想长大吗?”

“当然想长大。因为长大了就可以骑马去旅行,我喜欢那样。那时候就没有人会叫我‘小东西’,也没有人会拧我的脸颊了。不过说真的,我并不想长大,大人里头有很多是叫人讨厌的。就连阿尔伯特也整个变了。大人渐渐上了年纪,最后就会死掉。我希望自己永远都像现在这样。有时候我也希望自己能飞,和小鸟一起在高高的树上飞来飞去,飞到云里去。这样我就能笑所有的人了。”

“也笑爸爸吗,比埃雷?”

“有时候也笑爸爸。大人们总是做一些可笑的事情。不过,妈妈就不是这样的,有时候妈妈躺在庭园的长椅上,只是呆呆地看着草地。然后她双手下垂,动也不动,看起来有点悲伤。如果不必总是去做什么事情,倒也不错。”

“那么,你什么也不想做吗?比如建筑师、园丁或是画家什么的?”

“不,不想。我们已经有园丁了,房子也有了。我想做完全不同的事情,我想知道孤鸲鸟互相在说什么,而树木用根喝水,就会变得那么大,我也想看看它们是怎么做的。我相信没有人真的知道这些。老师知道不少事情,可是内容都很枯燥。”

他坐在布克哈德的腿上,玩弄他的皮带扣。

“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布克哈德和蔼地说,“有很多东西我们只能用看的。看了之后我们觉得很美,就应该感到满足了。什么时候你到我印度的家来,我们可以一连几天搭乘大船在海上航行。船的前面会出现许许多多的小鱼,那些小鱼长着玻璃般的翅膀,会飞的。有时候也有鸟飞来。也许是从很远的岛那边飞来的,飞得累极了,就停在船上,看到有那么多人在海上活动,它们也会大吃一惊。那些鸟很想知道,很想问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但是做不到。因此我们只能互相注视,互相点点头。那些鸟充分休息过后,就又振翅展翼,飞向海那边去了。”

“那些鸟叫什么名字,难道一点也不知道吗?”

“不,当然知道,不过那名字是人取的,它们之间是怎样称呼的却无从知道。”

“爸爸,布克哈德叔叔真会说故事。我也想要有朋友。阿尔伯特已经太大了。大多数人都不懂我说什么,我想要什么,但是我说的,布克哈德叔叔一听就懂了。”

一个女仆来接比埃雷,快到晚餐时间了。两个绅士也到邸宅去了,费拉谷思一言不发,闷闷不乐。儿子在餐室里迎接他,同他握了手。

“爸爸,您好。”

“阿尔伯特,你好。一路上好吗?”

“很好,谢谢。您好,布克哈德先生。”

阿尔伯特显得非常冷淡而拘谨。他陪着母亲上桌。大家开始用餐,几乎只有布克哈德与女主人在谈话,谈的是音乐。

“请问一下,”布克哈德向阿尔伯特搭话,“你最喜欢哪种音乐?事实上,我早已经落伍了,就连现代音乐家的名字也说不出几个。”

阿尔伯特礼貌地抬起头来回答道:

“最新的东西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我并不偏好什么音乐,只要是好的音乐,我都喜欢。我最喜欢的是巴哈、葛路克与贝多芬。”

“哦,看来你是古典派了。这些人对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熟悉的只有贝多芬。葛路克就没有听过了。我们心里只有瓦格纳,这你一定是知道的。约翰,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听特里斯坦的情形吗?我们都陶醉了。”

费拉谷思勉强地挤出微笑。

“好个古老的流派!”他有些刻薄地说,“瓦格纳已经过时了。阿尔伯特,你说对吗?”

“不,正好相反,所有的剧院都在上演瓦格纳的歌剧,不过我不做任何评论。”

“你不喜欢瓦格纳吗?”

“我对瓦格纳一无所知,布克哈德先生,我很少上剧院,我只对纯音乐感兴趣,不是歌剧。”

“是吗?可是,诗人音乐家的序曲呢?你一定知道的。那也不喜欢吗?”

阿尔伯特咬着嘴唇,在回答之前稍微沉思了一下。

“我的确无法评论,那是——该怎么说好呢——浪漫的音乐。我不感兴趣。”

费拉谷思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