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并不光荣》祷告

自从我认为自己不是很虔诚,我已无数次读过经文。我到处寻找它,同时将一本从教会高中得到的皮革封面经文放在我那个帅气的红色背包里。我最喜欢的段落是来自公共经文,它让我们去祈求宽恕,宽恕我们曾经放下该做却没有做的事情、做了那些本不应该做的事情。当我陷入无尽的悔恨时,我会读那些经文,它就像是万能抗生素,能够照顾到任何事、所有事。

当我阅读的时候,我的思想就向经文完全敞开。读书是安静、专注、细致的,不像浏览网站或翻阅杂志。我喜欢书就像喜欢经文一样。我已经找到了很多类似的“经文”,其中我最喜欢的是小说、散文、诗集。

我经常阅读的书中,有一本是关于一位名叫约翰尼·冈瑟(Johnny Gunther)的小男孩的。

对我来说,约翰尼·冈瑟永远都是十七岁,只比第一次在《死亡并不光荣》中认识他的我大几岁,只比我在寄宿学校的同学、被淋巴瘤夺去生命时的李·哈金斯(Lee Harkins)大几岁。但是,约翰尼并不是我的同辈人,而是我爸爸那辈的,他出生在1929年,我爸爸是1927年。如果约翰尼还活着,现在应该87岁了,也许有一个孙子,年纪和他患上歪脖子病时一样,而在此之前更糟糕,他得了脑瘤。

在《死亡并不光荣》里,约翰尼的父亲——作家、记者约翰·冈瑟记录了他的儿子最后十五个月的生命。书里有一小部分内容介绍了这个阶段前的约翰尼,一个英俊的男孩,有一双漂亮的手;也有几章是关于约翰尼死后的,其中包括了一些他的信件和日记,他的母亲写下了自己的悲伤欲绝——当她看到自己的儿子喜欢或者本应喜欢的东西时所感受到的心痛和遗憾:

我多希望在约翰尼活着的时候比那时更爱他。当然,我们爱他,非常爱,他知道这点,每个人都知道,可是现在,更爱他意味着什么,又能意味着什么呢?

天下所有在战争中失去孩子的父母都曾经有过这样的问题,也探寻过答案。我认为,它意味着更加热爱生活,更加了解生活、了解人类、了解地球。它意味着用一种奇妙又真实的方法,把邪恶、厌恶和敌对的想法彻底清除,然后通过苦难的历练把这些想法转化成仁慈、透明的。它意味着更加关心其他人,包括家人、外人、全世界的人,更加关心上帝。

在我第一次读他的故事时,约翰尼·冈瑟和我少有共同之处。正如,他和我不是一代人,她的母亲提到的战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他的父母离婚了,而我的没有;他对化学和科学充满激情,而这两门都很困扰我。尽管如此,我仍然十分同情他,深深地迷上了他。这就是这本书的神奇之处,所有读过这本书的人都对约翰尼有着同样的感受。

这本书带给读者的另一个共同之处是,当我重读《死亡并不光荣》时,我发现小约翰尼在十岁的时候遇到了林语堂。他的父亲约翰·冈瑟讲述了他第一次遇到林医生——他生命中第一个中国人的故事,在一次午餐派对上,约翰尼径直走向林语堂问道,我爸爸说中国人都没吃过奶酪,是真的吗?老冈瑟没有提到自己当时是不是很尴尬,但他描述了下面发生的事:“林医生坚决地走向自助餐台,将一大块奶酪放到嘴里,以此摧毁了我作为家长的权威。”

《死亡并不光荣》中有一些轻松的内容,但总的来说,这是一本让人痛苦的书。老冈瑟像一个伟大的记者那样,勾画出最后十五个月中发生的事情:痛苦的头屑、手术、绷带、不断的恶化以及约翰尼对抗所有预言而出现恢复的几个月,老冈瑟都一一记录了下来,在这个过程中,约翰尼都异常勇敢。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当我读这本书时,我很想像约翰尼那样。我会经历他所经历的任何一件事吗?当然我不会,但我想去尝试一下。约翰尼同时也充满求知欲,他渴望了解所有事情的缘由,尽管他的父母总是不让他听见最不好的消息,但我骨子里就是个科学家,他总能把事情搞清楚。

约翰尼没有活到去已经录取自己的哈佛大学读书,不过尽管病重,他还是参加了寄宿学校的毕业典礼。

他的爸爸写道:

每一个孩子经过甬道都会有掌声,有些是敷衍的,有些是发自内心的。盖恩斯、格里斯佩、古德温、格里芬、冈瑟(Gaines,Gillespie,Goodwin,Griffin,Gunther)。当念到冈瑟的名字,他缓慢地从学生中间走出来,小心地保持在甬道的正中间前进,坚定地径直向前,从不左顾右盼,阳光透过高窗洒在他的脸上,他昂着头,小心、蹒跚、非常缓慢地前行。掌声响起来了,很快变成了一股风暴,因为礼堂里的每一个人都在鼓掌,都在紧张地注视着他能否做到。当他到达台前,礼堂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弗莱恩特(Flynt)先生按照安排好的,小心地将毕业证交到约翰尼的右手。约翰尼稳稳地将证书由右手送到左手,这时所有观众如释重负,同时继续报以雷鸣般的掌声。约翰尼绕到边上,回到他的朋友中去,并没有向我们这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