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读者的噩梦(第5/6页)

当他们讨论《饥饿游戏》时,他们不只是祖母与孙子:他们是两个走在同样旅程上的读者。现在当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她的孙子总是迫不及待地要和她讨论——跟她说他读到哪儿了,问问她读到哪儿了,然后一起推测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饥饿游戏》激发了他们从未有过的深入探讨,为他们的对话提供了丰富的提示。这本书甚至引导着他们讨论经济不平等、战争、隐私和媒体等话题。随着他们继续一起读书和讨论其他书,他们发现他们的共同语言在不断扩大:他们的“词汇”由所有他们一起读过的书中的人物、情节和描写组成,他们可以自由运用这些“词汇”来表达他们的想法和感情。

此前除了家庭问题,他们完全没有共同之处。现在他们有了。这个渠道就是读书。

当我们问别人“你在读什么书?”时,有时我们会发现我们的相似之处,有时我们会发现我们不同的地方,有时我们会发现隐藏的共同爱好;有时我们会打开探索新世界新想法的大门。当怀着真诚的好奇心时,“你在读什么书?”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这其实是在问“你现在是谁?你正在变成谁?”

接下来是关于我发现的或多或少帮助我解决生活在这个充满诱惑喧嚣的现代社会中一些具体问题的书的故事。有些书毋庸置疑是当代最伟大的作品之一,有些则肯定不是。我写的许多书大部分都是我年轻时读过的。我不只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读者;我还是一个经历过所有年岁的读者,我读过的所有书、我的所有经历都不断在我大脑里移动重组。通常我会清晰记得第一次读某本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书时我的状况,我还记得当时发生的或大或小的各种事情;有时我只记得这本书给我的感觉,不管什么时候想起那本书时,我总能记起那种感觉。

正如弗洛伊德派的心理医生可能会通过你的童年来解读你的欲望和动机,我觉得我们需要看看我们在孩童时读过的书来帮助我们理解为什么我们会这么读书。但不仅仅是孩童时期读的书在我生活中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位置,有时我读的最后一本书就是我读过所有书中最重要的那本——直到下一本非常重要的书出现为止。一开始觉得新鲜的东西总是可以看到更多深意;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因为不断的共鸣这些新意会在我大脑中打折。

其中一些作品我并不会列入我最喜欢的书中,但它们都是在我最需要时找到的(或许是它们找到我的),或是促使我记住什么、意识到什么,或是让我用全新的方式看世界。每个读者都可以这样列出一张表来,而这张表可能每年甚至每周都不一样。整理然后不断修订这种书单是我非常推荐的一种锻炼方式:这是构筑你自己的实践哲学的方法。

有些人会有一本一读再读的书,一本包含所有答案的书。但最通常的情况是,这会是一本关于某种信仰的中心的书:也许是《圣经》(Bible)、《薄伽梵歌》 [26] (The Bhagavad Gita )、《古兰经》(The Koran )或其他。我对能找到一本可以解答我所有问题的书持怀疑态度。相反,我更愿意寻找各种各样的书来帮助我解答众多问题。我怀疑永远不可能找到一本像忍者刀(这种刀具在我年轻时因为一则广告而出名:可以切片切丁,可以切罐头和木头,刀锋永不钝)一样多功能的书。不管是烹饪还是阅读,我都享受可以使用各种各样特殊工具和器具的乐趣——不管我是有意还是无意使用的。(挖球器除了挖瓜还有很多其他用途:做黄油卷;分饼干面团;分离洋蓟肉等。)

有时当我开始读书时,我会有这么一种特殊期待。也许,只是也许——尽管有悖于我到现在为止的所有阅读经验——我能遇到一本能给我需要的所有答案的书。它也许会出现。我的忍者刀。我的圣杯 [27] (Holy Grail)。

那也许会是我在跑去登机门路上,在机场书店里随手抓起的那本书,那本我在几秒间做出决定,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感兴趣的书。

我确实相信我的书的圣杯还在某个地方等我——我会一直读下去,直到找到它。当然,即使找到它我也会一直读下去,因为——好吧,因为我爱读书。我也相信书的圣杯不会是世上最伟大的书——我很确定没有这种东西。我想那会是一本在我最需要它的瞬间与我对话,最贴合我心,在我的余生也将继续与我对话的书。

目前还没有一本书可以为我做到这一点,但有一本书离达到这一点已经很近了:学者林语堂 [28] 的《生活的艺术》(The Importance of Living ),一本关于中国文化以及“有所不为的艺术”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