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我的名字叫爱德华多(第4/12页)

在滔滔不绝地说出关于我这个存在的主要信息之后,他把台球杆重新放回到架子上,并注意到了我的忐忑不安。就在那时,他穿过房间,打开冰箱,抓起两瓶啤酒,打开,递给我一瓶,接着在写字桌另一边的椅子上也坐了下来。“你别担心,”他低声对我说道,“你不会有任何危险,我在这儿就是为了帮助你。”

他根本不在乎帕斯夸雷欠他的那点钱,那点钱的问题很容易就可以解决。“放轻松,”他说道,“我喊你过来是因为我想成为你的朋友。”

“朋友?”我问他,脸上写满了猜疑。

“朋友。”他回答我。

“那在这个新的朋友身份里,我应该做些什么?”

“那些在正常情况下每一个好朋友都会做的事情,”他补充道,“提出建议。对你来说这将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那不勒斯银行永远也不会给你的机会:证明你自己的能力,去操纵真正的钱,一大笔钱,你甚至无法想象有多少钱。作为回报,你将会得到一笔丰厚的酬金。”

起初,我有一点震惊,甚至感到被那个提议冒犯了。我反驳道还有一些事情他并不知道:银行曾经真的给过我机会,让我离开了我儿时的贫民窟,让我变成了一个受尊敬的人,一个丈夫,一个家庭的父亲。接着,如果是指职业上的,许多年前我曾有机会去领导香港分行。“如果我接受了,”我对他说道,“我将会变成一个重要人物,一个高层领导。”

“那么为什么你没有接受?”他打断了我。

“我妻子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生活。”

“唉,你看到了吗,你是一个受害者。你一直都是。”

“不,我不是。”

“你是一个受害者。你本可以做成大事,但他们不允许。”

“也许那不是我的命运。”

“如果一切都是因为那婊子养的命运,那些像我们这样的人甚至都不该出生。我们是从街道上混出来的,所有那些被我们征服的东西,都是我们付出了手上的汗水得到的。命运永远都和那些有钱人在一起,跟我们无关。”

“但是我们并不是来自同一条街道。”

“恰恰相反。”

“甚至手上的汗水也是不同的。”

“是相同的。所有那些你曾经一直梦想着的东西,现在你都可以得到了。”

“如今已经没有时间了,我老了。”

“有的是时间,爱德华。”

“没有了。”

“既然你遇到了我,我就告诉你你有时间。”

然后他对着我微笑。就这样,站在六十岁的门槛上,我意识到我刚刚遇到了我的第一个朋友。

是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这样做是为了钱。你在想,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有着我这样的过去,对那些钱肯定会贪婪。那些钱当然会让我垂涎,我还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聪明人在看到一堆窸窣作响的卡拉瓦乔[2]时心跳不会加速。

但我并不是为了这个,美国小鬼。

我这样做是因为我喜欢,因为在整个人生中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有活力。我盲目地相信着的唯一真理是这个:钱是仅次于上帝的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但和上帝比起来更有趣,而且你真的可以触碰到它。

没有人会在我身上下一分钱的赌注,甚至连我也不会,然而我还是做到了。我离开了黄楼街区,我清理掉了我的衣服上那用来建造这座城市的腐烂的凝灰岩的气味,我为银行尽职尽责直到他们把我像一只流浪狗一样抛弃了,再之后,我舔了舔伤口,又找到了新的主人。

在二〇〇二年年初,石头脸就有感觉恐怖主义的威胁将会占用政府情报部门接下来数年的精力,因此有了空间和机会把他那笔巨大的散发着臭味的财富洗干净,并转化成一个诚实的企业大亨的可靠财富。

我就这样正式地成为乌贼3000,在整个意大利南部规模最大的冷冻食品批发公司当税务顾问。事实上,在那些装满了冷冻章鱼和虾的巨大冰柜后面,在我的小办公室里,我在和时间赛跑。每天我都在为石头脸寻找着有钱可赚的投资,一切都要抢在奥萨马·本·拉登在巴基斯坦或者阿富汗的山中被找到之前。

因此奥萨马逃脱追捕越久,我们就能够越发从容不迫地在世界范围内计划投资,与外籍投机商人合作成立空壳公司,确保抢下一些项目的承包合同。比如说在哈萨克斯坦建设公路和机场;在撒哈拉沙漠里安装摄像头;为卡塔尔供应零部件;在南美洲买卖房地产套餐。如果不是存在着数百万人每天都在使用“全球化”这个词去表达一个精确的意思,没有人会怀疑所谓的全球化就是一个来自地拉那的毒贩子和一个来自阿曼的体育场建造商之间产生了联系,并且是因为一个对台球狂热的那不勒斯黑帮分子逐渐增加的地理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