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风是自由的 1992—1995(第7/17页)

我疑惑地看着他,疑惑地看着那辆摩托的新颜色,比之前更鲜艳的绿色。在我们周围的墙壁上,有一些半裸女演员的图案,以及汽油表和机器备件,指示着时间的流逝。

“来嘛,会很有趣的。”他继续说道,“就像以前的扎轮胎团伙那样。”

“你是个疯子。如果我被抓了呢?”

“你不会被抓的。你这么机灵,我的老伙计。”

“啊,是吗?我什么时候开始变机灵的呢?”

利奥将刷子在油漆桶里浸泡了一下,再拿起来悬在空中,观察着他自己的杰作。“和文科高中的那些人比起来,你算是机灵的。”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可不觉得有趣。”油漆在往下滴着,落到用来包住摩托的报纸上,油漆味让人感到窒息。“甚至,我觉得你根本控制不了事情的发展。”我继续说道,“迟早你会被抓,而一旦进了监狱,你就完蛋了。所以究竟为什么你不能下决心做点好事情,而不要再做这种卡莫拉式的事情呢?”

“什么式?”

“卡莫拉!”我喊了起来,“卡莫拉!就像所有那些你试图模仿的渣滓那样,你正在摧毁你的人生。”

那个词一出口我就开始后悔了。即使只是很隐晦地提及蜘蛛人都可能会激起他任何不可预测的反应,所以我准备好了用任何方式捍卫自己。

但是,他一言不发,把油刷扔到了报纸上,盖上油漆桶。“真恶心。”他断言道。留下我在那儿困惑着,不知道他指的是摩托的外壳还是他的人生。

我们分开了,有一段时间没有再联系过。

几个星期后,我母亲告诉我利奥回到了流浪汉食堂干活。除了盛饭和拖地之外,他还学会了准备一种超级棒的什锦水果,因此成为最受流浪汉客人喜爱的宠儿。每一个星期有三个夜晚,他会加入一个小组去给在火车站附近的流浪汉派发热食。

“跟火车站附近那些衣服袜子破了洞,或者被迫卖淫,或者尿在自己身上的人相比,食堂里的流浪汉简直就像是法国贵族。”他对我说道,距离那次争吵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虽然这次的转变让我觉得太突如其来,但我很高兴他能够忙碌于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似乎我之前说的话触碰到了他的内心深处。他看起来很有满足感,少了些敌对情绪,和他母亲的关系也渐渐好转。“你们无法想象,那些人没有做任何事情导致他们过那样的生活,某种意义上,都是被逼的……”

“所有的流浪汉应该团结起来发起革命,”凯瑟琳充满激情地补充道,“然后像我们这样的社会主义者应该站在他们那一边!”

除了一些我从爱德华多的谈话里听到的关于资本主义制度优点的模糊概念之外,直到那个时刻,我还从未怀有任何政治上的想法。自然而然地,如果利奥,尤其是凯瑟琳,选择了社会主义道路,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将我的全部身心都投入到这个新使命中去。

接着有一天,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了。

一天早上,在给技术高中某个人送了巴基斯坦货之后,利奥来到流浪汉食堂,比平时要早很多,他饿极了。饭厅还没开门,还没有食物的味道。

他走进厨房,想等着勤杂工送来购买的食物,但就在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利奥撞见了唐·卡洛的背影,他正站在镜子前准备整理长袍的衣领。利奥之前从没有注意到那面镜子。牧师从镜子里看到他,慌忙转过身来。“嘿,利奥。”他说道,语气呆滞,“你在这儿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就在唐·卡洛把挡住过道的他粗暴地推开之前;就在他闻到那身长袍上散发出的乳香味,感觉像是挨了一耳光之前;就在他打开贮藏室的门发现他母亲正躺在一堆包裹中间,藏在一张幸运毯下面之前;美国仔第一次清楚地感受到了一件神奇的事情是如何改变他整个人生的轨迹,继而把他推上了一条他从未选择要走的轨道的。

下午早些时候他打电话到我家,让我在六根脚趾的店铺那里跟他碰面。我在店铺后面找到了他,他一脸凝重,头低垂着,手颤抖着。

“你知不知道在葬礼之后我母亲逼我发誓不要去替他报仇?”他开始说道,“‘只要我还活着,’她对我说,‘向我发誓你不会动他一根手指。’”

“不,我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石头脸按月给我们钱,靠着这笔钱,她、皮奴西娅和我才能够勉强度日?实际上,杀死蜘蛛人的凶手在养着我们。你知不知道?”

“不。”

“你对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有概念吗?”他抬起目光,说道,“这意味着实际上是我们杀死了他。”

12

所有的一切即使是最微小的细节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利奥在那个半地下室的门口等着我,他一看到我,连招呼都没打,就示意我跟着他走。他掏出一把钥匙插进防盗门的锁眼。“进来,”他在我耳边低语,同时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