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篇(第14/15页)
侯爵夫人眼见自己竟无法阻止他去看望那个落难女人,不免怒火中烧。可她又下不了狠心与他彻底分手,所以便对他憎恨起来。看见他的马车驶进院子,她会全身发抖;听见他上楼的脚步声响,她会紧张得心儿怦怦直跳。她一见到他,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只要他待在自己身边,她便心里难受至极;当他准备离开时,她便又同他吵个不停;一旦他走远了,她便气得哭号起来;她声言要报复他;她起了杀心,想出了种种只有她才能想得出来的计谋。她曾多次指使别人趁他走出劳尔所在的那座修道院时袭击他。她还设置过一些陷阱,想把劳尔骗出修道院,把她劫走。但是,她所做的这一切,并未使爱德华改变行为准则。就在她让人谋害他的第二天,他仍旧去看望她;他一直怀着奇异的想法,想让她恢复理智,却不顾自己会不会失去理智,在信心不足时,他便凭借美德来鼓励自己。
几个月后,侯爵因剑伤未能治愈,也许因妻子行为不轨,痛苦不堪,在德国去世。他的死本该使得爱德华与侯爵夫人更加接近,但却使他更加的疏远她。他见侯爵夫人心急火燎地要利用自己重新获得的自由,他反而对此感到心寒。他总在怀疑侯爵之死是因他给他造成的剑伤所致,所以他心里总在内疚懊悔,难以再有欲望。他心里暗想:“一个男人死了,他作为丈夫的权利也随之消失,但对于杀死他的那个人来说,死者的这种权利依然存在,不容侵犯。尽管从人性、道德、法律等方面来看,在这一点上,并无任何规定,但是理智却在告诉我们,与人类繁衍后代连在一起的肉体的欢乐,不应该以牺牲他人的性命来换取,否则,我们旨在创造生命的手段就会成为死亡的根源,而人类本想保存自己,反倒是毁灭了自己。”
他就如此这般地在两个情妇之间度过了好几年;他忽而偏向这一个,忽而又偏向另一个;他常常想要与两个都断绝关系,但却一个也舍不得抛开;理智总在让他痛下决心,但柔情蜜意又让他无法横下心来,因此,他天天考虑与她俩分手,但与她俩的关系却日渐紧密;他心里矛盾重重,时而听凭自己感情的支配,时而又在考虑自己的职责义务;他从伦敦到罗马,又从罗马到伦敦,总也无法在任何地方固定下来;他始终激情满怀,活泼开朗,从不消沉和堕落,他心灵崇高伟大,这是理智使然;总之,尽管他每天都心存荒谬想法,但却能每天保持清醒的头脑,总在准备着斩断这种不甚光彩的锁链。在他产生厌恶心情的初始阶段,他差点儿爱上了朱丽;要是他没及时地发现她心中已另有人了的话,他似乎肯定会爱上朱丽的。
在这一期间,侯爵夫人因为自己的恶习所致,一直在丢失自己的地盘;而劳尔则因其美德,反而占了上风。两个女人都是一心一意地在爱着爱德华,但二人的品德却并不相同:侯爵夫人因为作恶多端,名誉扫地,愈加堕落,终于给自己那无望的爱情蒙上了阴影,而劳尔的爱情却反而有所发展。爱德华·波姆斯顿每次来罗马,都发现劳尔有新的长进。她学会了英语,并能背诵他让她读的东西;但凡他似乎很喜欢的知识,她全都在学;她努力地在仿效他,重新塑造自己的心灵,而她身上所残留的一点缺点,并不能有损于她。她还年轻,她的美丽容颜还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愈加地绽放;而侯爵夫人则已是步入风韵日益衰败的年岁,尽管她依然情意缠绵,令人心动,尽管她开口闭口总是人道、忠贞、美德,而且说起来总是娓娓动听,但她的所作所为却与之大相径庭,所以她所说的一切显得滑稽可笑,而她的恶名也把她的这些漂亮话语彻底戳穿了。爱德华对她简直是太了解了,所以对她已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他在不知不觉地疏远她,但又无法完全抛开她;他总觉得应该对她无动于衷,但又总也无法做到。他心里总还在惦记着她,要去看她,他的脚会下意识地把他带到她那里去。一个多情多义的男人,不管怎么说,都不会忘记自己所经历过的亲密柔情的。只不过,她总在玩阴谋,耍诡计,使花招,动恶念,到头来,遭到了爱德华蔑视,不过,他虽说对她有所蔑视,但却始终很同情她,因为他怎么也无法忘记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以及他对她的那份感情。
因此,更多的是习惯使然,而非爱的驱动,爱德华总也免不了要去罗马看望侯爵夫人。看到别人家庭温馨和睦,他也盼着在自己年老体弱之前,也能有个家。有时候,他会认为自己对待侯爵夫人很不公平,简直是薄情薄义,把她性格上的缺点归之于为情所致。有时候,他会忘掉劳尔的过去,他的心会不去考虑横亘在他和她之间的障碍,飞到她的身边去。他总在自己的理智之中寻找种种理由来为自己的感情辩解,所以他最后一次旅行的目的,原本是要考验一下他的朋友圣普乐的,但没想到自己反倒经受了一次考验,要不是圣普乐帮忙,他本会经不起诱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