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6/61页)

在我说“我们”的时候,你很明白我特别指的是你,因为就我而言,莎约特曾经老是说我愚钝,愚钝得很有理智,还说我不会有脑子去懂得爱,说我太疯,反而不会去做疯狂的事。我的朱丽,你自己得多加小心,她越是说你有理智,那她就越是担心你的心思。不过,你得勇敢些。但凡理智与正直所能做到的,我知道你的心灵也将会做到,而且,请你相信,我的心灵也将会做到友谊所能做到的一切。如果说就我们的年龄而言,我们知道得太多太多,但至少这些知识的取得并未损害我们的风气习俗。我亲爱的,你得相信有不少更加单纯的少女还不如我们诚实正派哩。我们诚实正派,是因为我们就想诚实正派,不管别人会说些什么,这肯定是让我们成为诚实正派之人的好办法。

不过,说到想念,不在你身边,我是一刻也无法安心的,因为如果你担心危险,那并不完全是胡思乱想出来的。的确,防范是很容易的:只要告诉你母亲一声,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但是我了解你,你并不想使用一种一了百了的办法,你很想去除屈从的心理,却又不想丢掉斗争的荣耀。啊,可怜的表妹!……假如有一丝希望……埃唐什男爵肯将自己的女儿、他唯一的孩子许给一个无钱无势的小市民!你是这么希望的吗?……你到底希望什么呀?你想怎么办?……可爱又可怜的表妹呀!……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什么,你的女友一定为你保守秘密。很多人会觉得把秘密披露出来更正直,他们也许不无道理。就我而言,我不是一个爱争辩的人,但我绝不需要那种背叛友谊、信义、信赖的所谓正直。我认为每一种关系、每一种年龄都有着自己的原则、义务和道德。对别人来说是审慎的,对我而言却是不讲信义的,在把所有这一切搞得混淆不清时,人们非但没有使我们明理,反而使得我们变得邪恶。如果你的爱情是微弱的,我们就把它制止住;如果它已十分强烈,那就向它摆出其悲剧性而不必通过一些激烈的手段去打击它。只有友谊可以试图说服它所信得过的那些人。不过,当我在关照你的时候,你只管径直地往前来吧:你会看到,你肯定会看到一个十八岁的“女傅”到底有何能耐。

你是知道的,我并不是贪图快活才远离你的。春天在乡下,并不是像你所想象的那么舒服惬意,这儿时冷时热,散步时没有一点阴凉地儿,屋子里还得生火取暖。我父亲也不愿看到报纸杂志到达这儿比到城里晚。所以大家都求之不得地想返回城里,但愿四五天后我就能拥抱你了。但我担心的是,四五天可是许多个小时呀,而其中有不少小时是属于哲人的。是属于那位哲人的,你明白吗,表妹?你得注意,他可是会占用所有这些小时的。

你可别觉得脸红,别抬不起头来。你不可能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这与你的容貌很不相称。你很清楚,我不会只哭不笑的,我也并不因此就不重情。尽管远离你,我也不会少担心,也不会因此就少悼念善良的莎约特。我对你愿意与我共同关怀她的家人深表感谢,我活一天就会关心他们一天。如果你丢掉做好事的机会,那你也就不是朱丽了。我同意,这个可怜的大妈确实是口没遮拦,说起话来过于随便,同姑娘们在一起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总喜欢讲些自己的陈年旧事。我所怀念的并不完全是她思想中的优秀的东西,尽管她思想中坏的里面仍有一些好的东西。我之所以哭她,是哭失去她的那颗善良的心,她那完美无邪的爱心,它使得她对我既具有一个母亲的爱又具有一个姐姐的信任。对我来说,她代表着我的全家。我几乎不认识我母亲!父亲是尽其可能地爱我。我们失去了你那可爱的兄弟,我几乎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弟弟了:我就像个被抛弃的孤女。我亲爱的,你是我所剩下的唯一的亲人了,你就是一位慈母。你说得对,我还有你。我一直在哭泣!我真是疯了,我有什么好哭的呀!

另外,我担心出现差错,所以把这封信寄给我们的老师,以便它能更加安全可靠地到达你的手里。

书信八 致朱丽[3]

美丽的朱丽,爱情的怪诞真叫人无法捉摸!我的心比原来所希望的更高,它并不满足!您对我说您爱我,可我还在叹息!在不再有什么可以希冀的时候,这颗贪婪的心仍旧敢于去追求,它以其怪诞异想在惩罚着我,使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您别以为我忘记了给自己规定的那些清规戒律,我也没有丧失遵守它们的意志力。不,我没有。但是,当我看到这些清规戒律只是让我喘不过气来,而自称极其脆弱的您现在却极其坚强时,我心中便油然产生一种莫名的烦恼。您已经在注意克制自己,我却不知该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