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十面埋伏(第2/3页)

他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让快速剧烈跳动的心脏平缓下来。他听见一行人接近时嚼环叩碰的声音和西班牙人的轻声低语。他舔了舔嘴唇,绷紧膝盖,准备随时起跳。

与卡洛大人同行时,马杜常常有逃跑的念头。在城里,他根本没有机会,但在苍莽的乡间,那无疑是轻而易举吧?他可以趁夜色溜走,然后昼伏夜出,像个男子汉一样独自靠打猎为生。在家乡,他在成年训练时就那样生活过。现在这么做也许能再次证明自己是条男子汉。

那他为什么没有跑呢?也许是因为时机没到。他们住的乡村大农场总是随处可见狗和奴隶——也许这就是原因。但还有其他的理由。在家乡他可以独自生存,但这里的农村大部分地方都以高原为中心,四周围绕着连绵的群山以及乱石林立的荒原和松树林,与非洲迥然不同。另外,他又有何处可去呢?他不可能一辈子独自过活,也无法漂洋过海回到非洲。他在这里见到的非洲人全部都是奴隶,其中玛尼人更是屈指可数。印第安人他他又信不过。因此他无处可去,更不指望能找到结伴出逃的人。

再说了,如果他被抓住,那他作为奴隶的处境会比现在更糟。他已经从许多农场和矿场里见识到这一点。有些地方本有数百名奴隶,但每过五年就全部变成新面孔,因为一个个在劳作中接二连三的死亡。现在他的生活和那种地方相比简直有如天堂。

他们正沿着一片高约十四五米的松树林往上爬行。前路蜿蜒向上,在长满苔藓的灰色岩石间曲曲折折,形成了一条最易行走的路径。这是一支强大的队伍——卡洛大人正押运一批价值不菲的盘子和布匹。为防打劫,这支队伍配备了二十名士兵。卡洛大人和军官骑着马走在队列前面;一群士兵汗流浃背地跟在其后。他们身穿镶嵌着动物皮的沉重铁质铠甲,脚蹬厚厚的靴子,头戴笨重的金属头盔。接下来是马杜带领的骡队;十来头枯瘦的长耳朵畜生由印第安人牵着;后面又是一群士兵。

队伍一路向上攀爬,清风吹得高高的树冠在头顶上轻轻摇摆,发出沙沙的响声。清晨的缕缕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低矮蕨类植物和小树苗的枝叶上闪闪发光。这片林子非常清凉静谧,与马杜家乡林木茂密、群鸟啸鸣的森林迥然相异。他心想猎人在这里实在太容易就能留意到异常动静,即便是最轻微的动静;再者,此处也实在太难隐蔽。此时他虽无遭受突袭之虞,却倍感孤单寂寞,这在家乡的森林中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因此当他看见一个男人的脑袋时,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个红毛的脑袋,在一块巨石后边窥视着。他看见那双眼睛时,对方也看到了他,然后马上缩了回去,不见踪影。有一瞬间他觉得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但接下去又见到一个脑袋,还有身子,在灌木后面压低身子快速爬向前一个人。马杜意识到肯定有事发生。打头的队伍马上就要走进一条狭窄的沟壑,两旁林立的岩石高及马头,足以让人从上面跳到正在通过的骑手身上。卡洛大人和其他骑手已经离那处陷阱很近了。

但是过了很长时间,马杜什么都没做。奴隶是不能主动开口的,除非别人先和他们说话。再说这不关他的事儿。马儿任劳任怨地稳步前进,卡洛大人和军官们悠闲地聊着天,仿佛还在美梦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前方即将到来的杀生之祸。箭已在弦上,但在这时……

“喂!喂,卡洛大人!打住,打住!停下,停下!”

马杜用脚跟在骡子肚皮上狠狠踢了一脚。它打了个响鼻,不情不愿地迈着沉重的步子小跑起来。马杜清楚地感到了一张张皱着眉头的脸惊讶地转向自己。

“喂!打住,打住!岩石上有强盗!有陷阱!”

马杜一只手指着红毛埋伏的方向,做这个动作时差点从骡子身上翻了下去。就在卡洛大人要张口斥责这个无礼奴隶时,他向前瞥见树后冒出一个衣不蔽体的红毛。那个红毛在树后怒视了他们一阵,然后学猫头鹰叫了三声。叫完他转身开跑。顷刻间,前方的树木和岩石上到处都是半身赤裸的身影四下逃窜。

“上!抓住他们!冲啊!”卡洛大人挥舞着手里熠熠发光的西洋剑。他在马鞍上转身向士兵发号施令,调转马头离开道路进入林间,俯身避开树枝,策马冲向袭击者。

士兵们叫喊着四面出击。他们冲进树林,缩短矛头,并把步枪倒过来当成木棒进行攻击。马杜的骡子起初不听使唤,后来兴奋起来,和其他人一道,斗志昂扬地跑出路边,马杜只好拼命抓住它的鬃毛,紧贴着骡背,以对抗骡脊梁突起造成的剧烈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