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一天(星期三)(第3/4页)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

果然,人群中有个人对这个派对蹭吃者发出了声音。他的四周出现了一小块空间。

此人是蹭吃者猎手。蹭吃者猎手以发现蹭吃者,并稳妥地将其从会场驱逐出去为己任。当然,这并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一般是由出版社员工兼任,特别是曾参加过体育社团、体格强健且办事沉稳的营业部新人。

“实在是对不起……”

面对态度坚决且彬彬有礼的猎手,年轻的派对蹭吃者顿时惶恐起来,痛苦地迅速咽下塞了满嘴的蛋糕。

“想请教一下您的尊姓大名?”

猎手的飒爽风姿让人着迷,蹭吃者的寒酸样子更引人注目了。

“哪里……我哪是什么有名的人……”

蹭吃者终于开了口,舌头上沾满了海绵蛋糕和奶油。

“那么,方便的话,请给我看一下邀请函好吗?”

“哎呀,好久不见!”

这时我用力摇晃着手里的加冰威士忌,插进这两个人中间。

“最近还好吧?之前承蒙关照,实在是感激不尽。”

我站在蹭吃者的面前,尽可能地露出妩媚的微笑。蹭吃者还未镇定下来,不安地一个劲眨着眼睛。周围的人都轻轻地离开了摆放甜点的桌子,以免被牵扯进去。

“最近你见到过W小姐吗?”

蹭吃者眼神飘忽不定地摇了摇头。我为了缓和这令人尴尬的局面,一边喝着原本不想喝的威士忌润嗓子,一边说个不停。

“前几天,我和她一起去了盆栽节。真是个不错的盆栽节啊,有一对矮脚鸡还给我们当向导呢,它们简直是聪明得让人吃惊。我们不仅观赏了盆栽,还听了小号演奏,吃了凉粉。W小姐特别喜欢,最后都说不想走了。没办法,我只能在展览会上和她分手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顺利回家了?明年,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您认识这位先生吗?”

猎手问。这么近距离看,他显得更加帅气强壮了。

“是啊。”

我脸上浮现出连生活改善科的小R都没见过的无比灿烂的笑容。

“那真是太抱歉了,请慢用。”

猎手留下我和蹭吃者离开了。

我们两个人四目相对,找不到什么可说的话,只是呆然对视着。蹭吃者机械地往嘴里扒拉着碟子里剩下的蛋糕,我喝光了威士忌。人们再次返回了放甜点的桌子前。

“你也是吗?”

蹭吃者问道。他的西服领子上沾了不少点心碎屑。

“算是吧,不过类型不一样。”

我回答道。为了阻止他说出道谢的话,我滑入向西南方向转过去的圆周运动中,转瞬间我们就分开了。

用语言互相确认对方身份还是太不成熟。如果是真正的冒充者,即便是派对蹭吃者和运动会冒充家属者这样两派的人,只要一瞬间的对视就应该能够立刻辨认出对方。不是这样,就算不上货真价实的冒充者。要想达到那个蹭吃刺身前辈的境界,还需要继续修行。最重要的是不能急躁,食物和时间都充足得很,只要自在地吃就可以了。控制住自己的食欲,确保自己站立的位置,让一举一动符合周围的气氛,谨慎地将影子都藏好,只有在这诸多方面取得完美的平衡,才能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蹭吃者。其中一个人出了差错,就会波及其他人,接待处的检查会越来越严格,大家活跃的场所会越来越小。

你可别再搞砸了,不能给吃刺身的蹭吃者造成麻烦。

——我在心中鼓励着这个年轻的蹭吃者。

那之后,在派对结束之前,我走遍会场,寻找W小姐。说起来,她是跟我一同去参观盆栽节的人,是我大费周章好容易找到的人选,是在这么多人当中能够互相认出彼此的唯一存在。本应该早点寻找她的,哪来什么闲工夫去管派对蹭吃者的闲事呢。我反省自己。

不知人们以什么为信号,慢慢地消失不见了。人群聚成的圆圈在逐渐缩小,侍者们终于可以手举托盘直线行走。舞台上挂着的横幅上的字也终于能够看到,那上面已经空无一人,也没有获奖人的身影,只有一支麦克风徒留其上。

那些刚才还装点着奢华菜肴的桌子,全部一片狼藉,简直无法形容:凉透的意式千层面像地层一样板结了,开那批(3)的面包和馅料已分崩离析,奶酪火锅底部还残留着好多片面包碎片;坚持不住终于落下的花瓣们,在奶油白汤和浓缩酱汁里重放光彩;被丢掉的节目单漂浮在日式菜汤里;牛肉炖锅早已开始发出腐败的气味,三明治开始发霉,连侍者们也捏着鼻子。即便如此杯盘狼藉,也能看到一条从花瓣、节目单和霉菌之间拣出鱼子粒的身影。但是那人绝对不是蹭吃者,因为蹭吃者的铁则是“不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