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斯托·佩纳讲述他的戏剧经历与其他不幸(第2/3页)

说到尤达希奥,我得承认他的观点似乎最接近真实的阿尔杉茹,倘若当真存在唯一的“阿尔杉茹式”(为了使用个时髦的单词)真实,因为在百周年庆祝仪式上出现了太多阿尔杉茹。我们甚至能在墙上看到他为可口可椰做广告:“在我生活的时代,巴伊亚唯独缺少可口可椰。”

尤达希奥·塔维拉赞同托尼尼奥的观点,认为阶级问题高于种族问题;他也认同伊斯塔希奥·玛雅的论断,认为巴西存在大量的种族与肤色偏见。他提出一个脱离了宗派观念的阿尔杉茹。他明白自己的力量、民众的力量,为巴西问题的解决方式辩护,捍卫种族融合、异族通婚,捍卫混血儿、混血姑娘,而一切的重中之重,尤其要捍卫安娜·梅尔塞德斯,在剧院的歌声里,他向她重复着提议,一个卑鄙小人。

我们在酒吧、夜总会里讨论问题,常常在“天使之尿”待到凌晨。在我的帮助下,尤达希奥从佩德罗·阿尔杉茹的作品里挑选句子,作为对话的基础。伊斯塔希奥不同意这些话:“这家伙是个反动分子。”他在阿尔杉茹嘴里塞上恐怖的对白,威胁摧毁所有的白人与西方种族:“我们黑人将会消灭俄国人与美国人,将这些白人刽子手一个一个全部杀光。”争论双方太过于激动,托尼尼奥·林斯和我不得不从旁干预,害怕这场辩论以打架斗殴结束。尤达希奥生气地将金发的玛雅叫作“卡迈克尔身上的虱子”,就像个魔鬼。

他们相互谩骂,又重归于好,拥抱着诉说永恒的友情,然后又开始辩论、谩骂、喝酒。整整一个月,他们喝遍了全城的酒吧。

而我一直在努力调停,让他们在观点、对白、原则、立场、帮派纷争、意识形态、权力影响等方面协调一致。我只想要一部戏剧,让我的名字出现在海报上,我的名字和安娜·梅尔塞德斯的名字,印在一起,作者与缪斯,噢!伟大的首秀之夜!安娜·梅尔塞德斯将扮演罗萨·德·奥沙拉,没有异议,一致通过。在讨论过程中,舞台上阿尔杉茹的命运怎样我并不在乎:他可以是罢工领袖;可以是黑豹党种族主义者,拒绝种族融合,对白人发起圣战;也可以是创造文明的巴伊亚混血儿——哪个我都接受。我只想让剧目登上海报。

凭借着无尽的耐心,我总算拼凑出了一个自相矛盾的无政府主义脚本,将它送到了审查部门。不过,以这出剧的特邀导演阿尔瓦罗·奥兰多的天才观点来看,在戏剧舞台上脚本是次要的,可以说完全没用。既然如此,那些矛盾也就不重要了。伊斯塔希奥·玛雅得到了补贴承诺,并建议学校替学生购买首秀门票。在这些情况下,伊斯塔希奥·玛雅总会披上侄子的外衣。

我们决定不等审查结果下来就彩排。我们彩排的那个星期,学生运动风生水起。有人到法学院煽动,学生开始罢课,学校其他部门马上表示支持。第一次游行相安无事,第二次警察就动用了子弹与催泪瓦斯。学生受伤,平民被捕,圣本笃修道院遭到入侵,商铺被迫关门,暴力行动野蛮残酷,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托尼尼奥·林斯在智利街被捕了。他拿着一张海报,用这张海报跟警察打架。他在监狱里待了一个星期,表现良好,真是条汉子!暴乱的几天,伊斯塔希奥·玛雅足不出户:游行、打架、监狱他都不感兴趣;他是个理论家。但是他的名字却上了报纸的煽动者名单。他完全消失了,没有任何消息。我们之后才知道他转学到了阿拉卡茹[1]。他现在还在塞尔吉皮,有些沮丧,又陷入了神秘主义。

剧目被禁了。而且听说他们将作者的名字交到警察局存档。我到了怎样的地步啊!为了不浪费在剧院定好的演出时间,尤达希奥以最短时间写了一部儿童剧,邀请安娜·梅尔塞德斯出演闪耀的蝴蝶。我坚决反对,还说了脏话。为了弥补她失去的机会,我带她去里约、圣保罗旅游。为了支付这迟到的蜜月,我花光了伟大的莱文森给我的最后几美元。

美元一块接着一块,都消失在了科巴卡巴纳海滩与奥古斯塔街的商店里,在饭店与总会里,在与文人墨客的交往里。友情果然价值连城。出版推荐贵得吓人:在文学专栏里随便提一下外省诗人的名字就要在现代艺术博物馆吃一顿午饭或者到伊帕内玛的酒吧喝上一轮苏格兰威士忌。

我重新变得一无所有,这种牺牲一点也不值得。安娜·梅尔塞德斯穿上拉伊斯的时髦服装,变得疏远而又粗暴。某个星期天,我打开《晨报》的文学增刊,发现两首以她的名义发表的诗歌,而我事先并没有看过。诗行通顺畅达:我也算懂点诗歌,在第一节中就看出了尤达希奥·塔维拉的风格。我将手放在额头上,因为发烧与绿帽子,额头变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