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十 月亮(第2/5页)

“出租车!”斯坦看见那辆旧豪车朝自己开过来,朝它招手。司机是阿布·扬哈斯本得,直到斯坦报上地址才认出他。

“啊,你是查理·卡尔里斯家的小子,对吧?有一阵子没见你了。”

“十六年——快十七年了。”

“真的?家乡这些年变化可大了。我听说你干牧师了,是这样吗?”

“算是吧。主要是演讲。”

他们开下车道,驶入熟悉的街道。午后的阳光把枫叶照得通红。

“我一直以为你干演艺的呢。我还记得你在共济会大厅演的节目呢。你把多纳根警长的手表借来,假装要把它砸了。他那时的表情可真有意思。不过,我估计你过一阵子就烦了吧。我家儿子很会变戏法,成天给人寄东西。好了,咱们到了。我听说查理最近身子骨很不好。上个礼拜又恶化了。”

房子看起来又小又破,侧边有一段木梯,木梯上是通往阁楼的门。庭院荒凉,有几块都秃了。当年的大枫树也砍了;吉普的小窝还在,却只剩下方形的壳子。大地遗忘的速度没那么快。

应门的敦实女人满头白发,嘴角带着愠怒。是克拉拉·卡朋特,她现在怎么长成大水缸了!

“你好,卡朋特夫人?”

“卡尔里斯夫人。哎呀。”她的表情放下了戒备。“你肯定是斯坦·卡尔里斯吧。快进来。你爸老跟我念叨你要来,一个钟头十次不止。”她压低声音说:“他现在一点也不好,我跟他说他得躺在床上,他不听。没准你能劝他歇歇。他那个心脏啊,你也知道。”她朝楼上喊道:“查理,有客人啦。”接着又对斯坦说:“你还记得楼上什么样吧。主卧。我马上过去。”

楼梯,中心柱。透过双开门能看到壁炉台上奇怪的尖嘴壶。金属壁炉拿布盖着。墙纸换了,大厅上方看着也有了变化,但他并没有停下揣摩。

老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膝上盖着一条针织的阿富汗毛毯。脸上和脖子上都布满皱纹。目光阴郁,略带讶异之色。

“斯坦顿?”查理·卡尔里斯双手抓着扶手,想动弹,却是白费劲。“斯坦顿,过来呀,让我好好看看。天哪,你——你和以前一个样,儿子。就是长开了。你——你看起来挺好的,儿子。”

斯坦想要过去,但肩膀感到了重压,死一般的重压,让他膝盖都在颤抖。生命力似乎正从他身上流失,流到地毯上,流到脚下。他在窗户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向后靠着,大呼了一口气,努力抵抗排山倒海的倦意。

“我不知道你跟克拉拉结婚了。”斯坦最后说道,同时拿了根香烟点上。他给父亲递上一根,后者摇了摇头。

“大夫让我最多一天一根。是啊,你走以后,我当了一阵子鳏夫。我——我一直想着能听到你的消息,然后就告诉你。克拉拉是个好女人。有你妈的信吗?”

他的双唇感到疲惫,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没。一直没有。”

“果然。她大概觉得咱爷俩没意思了。现在怎么说来着,魅力?辛西娅要的就是它。魅力。就算她真找到了,现在估计也不剩什么了。”他嘴角现出苦笑。“好了,跟我说说你吧,斯坦。我早就跟克拉拉说,你肯定会回来的。我说,我们是有分歧,但你肯定忙着闯天下呢。我说,只要我跟你讲自己身体的情况,你肯定就回来。我今天感觉好多了。我跟大夫说了,这个月就回公司上班。真的好多了。我听说你现在传福音,斯坦?克拉拉有一天在广播里听到了,她说的。那时我才知道该往哪儿发电报。”

卡尔里斯把翘着的腿放下,把烟灰弹到一盆蕨类植物上。“我主要干演讲。不过,我确实有牧师证书。”

老卡尔里斯的脸亮了起来。“我真是高兴极了,这比我这个月在《周日时报》看到的消息都让我高兴,你信我,儿子。你是从神学院上来的?儿子,我当时为什么让你走?你当时看不清楚,不过你知道的。你老是耍那些无聊的魔术。你终于不搞那些了,我很高兴。都是你妈把你带到坑里的,给你买了那套玩意。我现在都没忘。不过,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个教派的呢。”

卡尔里斯牧师闭上了双眼。在他听来,自己的声音平淡极了。“不是那种富裕的大教会。叫联合通灵协会,宗旨是宣讲灵魂不灭,已经进入更高位面的灵魂能够与人间沟通的学说。”

“你是说,你是个通灵师?你相信死者能够回来?”

斯坦勉强笑了笑,目光溜到了天花板上,墙上的裂缝正好显出老人面容的轮廓。窗外,太阳已经西斜,夜色即将降临,但还得过一会儿。他又开始讲了。

“我不是来说服你皈依的,爸爸。我的信仰坚定,许多人也和我有同样的看法。但我此来绝非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