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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个捕鲸汉,又不是什么狗屁监狱看守,”卡文迪什说,“这确实是个理由。”
达拉克斯点点头。
“你想一想吧,”他说,“少我一张嘴更好,眼下傻子都知道我们缺吃少柴。等你回到英格兰,也不会有什么坏名声,你跟巴克斯特还可以继续你们的生意,我也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麻烦。”
卡文迪什看着他。
“你真是一个邪恶、肮脏的浑蛋,亨利,”他说,“我希望你一直这样保持不变。”
达拉克斯耸耸肩。
“也许吧,”他说,“但是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糟,你何必要把我这样的恶魔放在身边?尤其是当你有天赐良机帮他逃跑的时候。”
卡文迪什突然站起来走开了。达拉克斯继续他的雕刻。外面非常黑,鲸脂灯闪烁着微弱的光,他几乎看不见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在雕刻的时候,他像盲人一般用手指感觉浅浅的线条,想象着完工后这些线条会形成一幅辉煌而爱国的画面。卡文迪什很快就回来了,蹲在他旁边,好像在检查他的工作。
“你可不能在帐篷里用这个,”他说着把锉刀在他眼前一晃,然后推到他的毯子下面,说,“其他人会听见的。”
达拉克斯点头微笑。
“那些海豹肉真是跟我的脾胃不和,”他说,“估计我整晚都得进进出出地拉肚子。”
卡文迪什点点头,他还是蹲着,一只手撑在地上保持平衡。
“我正在考虑——”他说。
“嗯?”
“我要是跟你们走呢?”
达拉克斯冷笑一声,摇摇头。
“还是这里更安全。”
“不可能所有人都在这里度过冬天。十个人?绝无可能。”
“可能会死掉一两个,但是我敢说肯定不会有你。”
“我应该像你一样抓住机会和因纽特人走。”
达拉克斯再次摇摇头。
“我跟他们协商的可不是这样。就我一个人走。”
“那我就自己跟他们协商,为什么不呢?”
达拉克斯把手上的海象牙翻转过来,用拇指感受它的刻痕。
“你最好还是待在这里。”他再次重申。
“不,我要跟你一起离开,”他说,“那把锉刀就是我的入场券。”
达拉克斯想了想,把手伸进毯子下摸到锉刀粗糙的边缘,沟槽密布的锉刀就好像一只金属舌头坚硬的表面。
他说:“你一直就是个大胆而狂妄的浑蛋,迈克尔。”
卡文迪什露出一丝假笑,又热切地搓着胡子。
“我猜你肯定想就这么摆脱我,”他说,“但是你不能这样做。我可不想留在这里和其他人一起等死。我可是有大志向的。”
帐篷外面真是太冷了,达拉克斯每次只能对他的镣铐锉上二十分钟,否则时间一长他的手脚便会失去知觉。为了重新获得自由,这个晚上他出去了四次。每次他离开帐篷的时候,都很小心地避开那些熟睡的人。每次回来的时候,他都冻得浑身发抖。他的衣服都冻上了冰,他自己也冻得半死。当他不小心轻轻碰到那些人的时候,他们也只会发出呻吟和咒骂,没有任何人愿意睁开眼睛看看——除了卡文迪什。他在密切关注着达拉克斯。
从镣铐中解放出来后,他立刻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强大、更有活力了。他的能力好像从他杀死布朗利那一刻就开始沉睡了。而现在,他再次唤醒了它。他对未来无所畏惧,既不在意它的力量,也不在意它的意义。对他来说,每一个崭新的时刻,都只是他走过的一扇门——他亲手推开了那些门。他小声告诉卡文迪什做好准备,等他的口哨。他用绳子把自己的衣服捆成一捆,卷在胳膊下面,把锉刀放进大衣衣兜,向着雪屋走去。一轮新月高高地挂在天上,微弱的月光让宽广洁白的雪原看起来像一碗稀粥的颜色。他周围刺骨的空气清新无味。狗都在睡觉,雪橇已经整装待发。他放低自己的身子,手脚并用爬进了雪屋。里面相当黑,但是他凭嗅觉就知道他们在哪里——年轻的因纽特人在左边,年长的在右边。他侧耳倾听着他们轻柔的呼吸。他很惊讶自己弄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吵醒他们。他等了一会儿,判断他们头的位置和他们躺的方向。他发现,这里比帐篷里暖和。这里的空气封闭而油腻。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指尖缓慢地碰到其中一个睡袋的表面。他轻轻地往下推,然后就听到一声呓语。他的手伸进衣兜拿出锉刀,锉刀有一英尺长,一英寸宽,还带有一个尖头。这个尖头不是特别锋利,但是它的长度足以帮他完成计划了。他认为他会成功的。他攥住锉刀的一端,身子前倾,现在他可以勉强看清他们的轮廓——在雪屋墙壁的黑暗映衬下,显得更黑更实的一团影子。他吸了一下鼻子,然后伸出手,摇醒年长的男人。男人喃喃自语,睁开眼睛。他一只手肘支撑着想坐起来,张开嘴好像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