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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船员来寻求医生的帮助,是因为他们有伤口和淤青,或是因为头痛、溃疡、痔疮、胃痛和睾丸肿胀。他会给他们开一些敷剂,或用来涂抹的药泥、药膏和药油:泻盐、炉甘石和吐根制剂。如果这些药都没有效果,他就会给他们放血,或是让他们发出水疱来。他控制住了强烈的呕吐、减轻了剧烈的腹泻。他们对此都深表感激,尽管有时候他会让他们浑身不舒服,甚至感觉更糟糕了。他们依然深信他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所以自然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他们如此信任他——不无原始和愚蠢,但这种感情是实实在在的。

可对萨姆纳来说,来找他的这些人不过就是躯体而已:腿、胳膊、躯干,还有头颅,全部都是他们的肉体跟他发生了联系。至于剩余部分——他们的思想和灵魂,他完全采取了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他想,这不是我的工作。他从未打算去教化他们,劝他们从善,也从未打算去评判和安抚他们,或与他们做朋友。他只是个医生,不是牧师或法官,更不是他们的朋友。他治愈他们的伤痛,尽可能治好他们的病,甚至包括一些慢性病。但除此之外,他们无法从他这里再引起多一点的关心,而他在精神层面也把他们彻底遗忘。他现在真的没有什么温情可以给予他人。

某天晚饭后,船上的一个男孩来到了萨姆纳的舱室。他的名字叫约瑟夫·汉纳。他不过十三岁,长着一头纤细的黑发,一对浅色的宽眉,眼窝深陷,目光忧郁。萨姆纳以前看到过他,也记得他的名字。他看到这个船童跟其他船童一样脏兮兮的。当他走到门廊那里并且停下脚步的时候,可以看得出他正在忍受羞怯感的折磨。他双手捏着他的帽子,总是畏畏缩缩的样子,好像仅仅是来拜访医生就够让他难受的了。

“你要跟我说话吗?约瑟夫·汉纳?”萨姆纳问,“你觉得身体不舒服吗?”

男孩在回答之前连续点头,眼睛眨了眨。

“我胃不舒服。”他说。

萨姆纳正坐在窄窄的折叠搁板上。他把这搁板当桌子使用。他站了起来,并让男孩往前走一点。

“什么时候开始的?”萨姆纳问。

“昨天夜里。”

“你能跟我描述一下是怎么个疼法吗?”

约瑟夫皱皱眉,看上去很困惑。

“疼的时候什么感觉?”萨姆纳问。

“可疼了。”他说,“把我疼得够呛。”

萨姆纳点点头,碰了碰他鼻尖上留下的黑色的冻伤小点儿。

“上床躺下,”他说,“我来检查一下。”

约瑟夫没有动。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身子微微发抖。

“检查很简单,”萨姆纳解释说,“我要搞清楚疼痛的来源。”

“我胃不好,”约瑟夫说着又一次抬起头来,“我需要一剂胡椒。”

男孩身上的某种执拗让萨姆纳不禁哼了一声,然后摇摇头。

“我会确定你需要什么药,或者不需要什么药。”他说,“现在请躺在铺位上。”

约瑟夫不情愿地按照他说的做了。

萨姆纳解开男孩的上衣和衬衫,拉起他的法兰绒背心。他看看男孩的腹部,没有发现肿胀或是变色的迹象。

“这里疼?”萨姆纳问,“还是这里?”

约瑟夫摇摇头。

“那是哪里疼?”萨姆纳问。

“哪里都疼。”

萨姆纳叹了口气。

“如果这儿也不疼,那儿也不疼,哪里都不疼,”他不耐烦地用手指尖指着男孩的腹部说,“那怎么会让你哪里都疼呢?”

约瑟夫什么都没有说。萨姆纳充满怀疑地哼了一声。

“你想吐吗?”他问,“你腹泻吗?”

约瑟夫摇头。

从男孩骨瘦如柴的身体周围散发出一股潮湿的排泄物的臭气——明明就在提示男孩在撒谎。萨姆纳怀疑他脑子出了毛病,或者智力低于正常人。

“你知道腹泻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他问。

“就是拉肚子。”约瑟夫说道。

“请脱下你的裤子。”

约瑟夫站了起来,解开靴子的绑带,然后脱了下来,接着解开腰带,把灰色的破裤子抖了下来。那种令人不悦的排泄物的味道变得更加强烈了。在船舱外面,布莱克在喊着什么;布朗利则咳嗽得厉害。男孩的内裤脱到膝盖的时候,萨姆纳立刻注意到那上面污迹斑斑,全是屎点和血点,并且已经明显变硬了。

看在上帝的分上,那是痔疮吧,萨姆纳想。男孩明显弄不明白哪里是胃,哪里是肛门。

萨姆纳指着他的内裤说:“这个也脱下来,而且别让它碰到任何东西。”

约瑟夫极不情愿地脱下了臭烘烘的内裤。他的小腿非常瘦弱,几乎没什么肌肉。一圈淡淡的黑色毛发围绕着他苍白的生殖器和睾丸。萨姆纳让他转过身去,两肘支撑在铺位上。他太年轻了,所以应该还长不出什么痔疮来。但是,萨姆纳想起船上粗粝的伙食和重盐口味,以及饼干什么的,可能还是会引发此类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