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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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上去,要参加的婚礼也多起来了。每次出发之前,老王都会嘱咐我,拿点香烟回来。

酒席上都是好烟,这我知道,可老王已经戒烟十多年了。年轻的时候,一天一包是必不可少的。费钱,又害人,为此妈妈和他吵过不知多少回。他向来摆一句,不给我烧香烟,等于要我性命。老王十六七岁就开始抽烟了。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妈妈穿着冬天拖鞋,把撒在地板上的香烟一支一支踩扁、踩烂,然后落着眼泪蹍起来,那姿势跟老王平时抽完一支后蹍香烟屁股的样子差不多,只是脚趾头更用力些,晃得鞋头上几片蓝色羽毛颤动起来,直到烟草屑从纸管里被挤出来,铺了一地,羽毛也掉下了好几片。老王似乎站在旁边不响,具体我记不清了。记忆中只留下了那片柔软的蓝色。

老王成家很晚。他讲,男人嘛,急啥,要多白相相。白相的地方大约就是舞厅、茶室、台球吧、麻将桌这些烟味很重之处。白相到三十三岁,他才有了我。他讲,我只要女儿,养个儿子,同我一样拆天拆地,这户人家就不用做了。我读初中,老王已靠近五十了。二〇〇六年,我们全家正在看超级女声杭州地区的决赛,他指着一个叫翟梦的胖选手笑,笑着笑着,突然不能动了,送到医院,才知是得了中老年人常有的脑梗塞。住了院,打了很贵的针,挂了几天进口药水,老王缓过来了。临走,医生只说两点,一是降压药不能停,一是戒烟断酒。酒不担心。老王从不喝酒,没这个本事。小时候妈妈不在家,我和老王合伙开了一瓶叫健儿啤的饮料,咪了几口,两个人便昏昏沉沉躺着,直到妈妈回来,看到一大一小两张通红的面孔,笑得不行。烟呢,老王讲,这桩事体恐怕是要慢慢来的,今朝减一支,明朝减一支,到后面总会少下来了。

可是烟还没减到底,我初中也没读完,老王又发作了一次脑梗塞。这次之后,老王再不提烟的事了。走在路上碰到熟人,人家照例发一支香烟,老王摇摇手,摇摇头,意思相当坚决了。我和妈妈有时嘲笑他,谁呀,老早讲起来香烟是性命交关噢,随便怎样不能离手的噢,是谁呀。老王如何回应,我现在想不起了。毕竟对他来说,这是桩坍面孔的事体。幸而身体还在,工作也没有丢。他瞒着单位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