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7页)

“喔,才不呢,我可以的,”亚当反驳说,“文学大多讲性爱,不怎么讲生孩子的。生活则恰恰相反。”

庞德抱了三品脱啤酒回来。

“真好玩,”亚当说,“你走路一瘸一拐的。”

“这有什么好玩?”

“喔,我也一瘸一拐啊。”

“可能有细菌在传播。”凯末尔说。

“不知怎么地,我觉得,”庞德说,“我们的症状起因不一样。”

“我连自己的是什么起因都不知道,”亚当说,“我今天醒来后就感觉腿疼。”

“那你又为什么一瘸一拐?”凯末尔问庞德。

庞德做了个鬼脸。“都是那个该死的《爱经》(4),”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夸耀自己的遗传性痛风病,“我忘记是什么体位了——猴式还是鹅式,还是什么其他的。反正我抽筋了,疼得厉害。萨莉用斯隆牌擦剂给我揉了半个钟头才缓过来。”

“我希望你能从中吸取教训。”凯末尔说。

“也值了。”庞德说着使了个眼色。

“天啊!”亚当惊呼,“你是说传统的性爱已经让你生腻了……对不起,我的想象力实在贫乏。”

“是那张有四根床柱的卧床在作怪吧,”凯末尔评论道,“还有粉红色的床罩。”

“不,事实上我觉得是中央供暖,”庞德说,“你们有所不知,中央供暖会极大地扩展做爱的可能性。”

“而对我们来说这是浪费钱。”亚当沮丧地说。

“嗯,干杯,”庞德催促说,“为该死的外国佬。”

“为该死的外国佬。”他们低声响应。庞德和他们喝酒时,坚持要说这句祝酒词。迟早有一天,亚当心想,有人会听到他们的话,然后强烈要求把他们逐出酒馆。

“知道吗,”凯末尔对亚当说,“我觉得你应该放弃信仰。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嗯,退出教廷——我是说暂时。你以后可以再加入嘛。”

“临终忏悔,你是说?”

“嗯,说更年期忏悔更合适。也没那么大风险,对吧?你和芭芭拉活到四十多岁大有希望呢。”

“你跟他讲这些一点用也没有,凯末尔,”庞德奉劝道,“总会有大巴士。”

“对,总会有大巴士。”亚当同意。

“大巴士?什么大巴士?”凯末尔困惑不解。

“把你撞翻的大巴士。突如其来的意外死亡,”庞德解释说,“天主教徒从小就被灌输死亡随时随地都可能降临的道理,所以无论何时都要保持灵魂的高度净化。”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亚当问。

“萨莉在女修道院待过。”庞德解释。“不,”他接着说,“跟亚当说这些毫无用处。我们要从理性上让他信服,天主教是错误的。”

“我可不愿那么做,”凯末尔说,“我相信宗教。我自己虽然没有,可我主张别人有宗教信仰。”

“还有孩子。”亚当插话说。

“确实如此,”凯末尔表示赞同,“我个人并不喜欢孩子,但我认识到后代对于维持人类繁衍的必要性。”

“自私鬼。”亚当说。

“可是如果一定要有宗教信仰的话,”庞德说,“为什么不信印度教?那样你也可以有性爱了。”

“我还以为你反对一切外来事物呢。”凯末尔说。

“嗯,我认为我们可以有一种英国化的印度教……把圣牛之类的一律免掉。”

“不,不行,”凯末尔说,“我想该保持基督教的兴旺,否则我们半数的文学遗产就要消亡了。我们需要爱坡比这样的人来告诉我们《未知之云》(5)都在讲些什么。”

“从没听说过。”亚当接过话头说。

“或者《女隐士的规则》(6)。”

“我那篇中古英语论文就是让它搞砸的。”亚当说。

“你应该抽空读一读。里面有一些非常有趣的下水沟的意象。”

“可是凯末尔,”庞德说,“为达到你说的目的,接受基督教的教育就够了。没有必要一辈子实践这个可恶的东西。我们有义务把亚当从迷信教条的桎梏中解放出来。”

“来吧,说服我。”亚当表示欢迎。

庞德把自己想象成一个逻辑学家,他把椅子往桌前挪了挪,两只胳膊肘靠着桌子,双手的手指交互轻搭在一起。

“很好,”凯末尔拍手叫好,“手指的姿势优美。第一轮庞德领先。”

庞德不去理会干扰。“咱们就从三位一体说起,”他说,“据我了解,这是正统基督教的基本教义。”

“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亚当说,“不过接着说。”

“你没觉得它有什么问题,如果你不介意我直说的话,我亲爱的亚当,是因为你没有仔细思考过。你甚至不是真正相信它,因为你的认同从未经受过考验。既然接受三合一这个观念无须付出任何代价,你也就从不费心去探究,为什么你应该接受与逻辑和经验全然相悖的东西。现在不妨提醒自己,哪怕只是暂时的,数字的概念。看:一”——他把一个盐瓶放在桌子中央——“二”——他把一个胡椒粉瓶放在旁边——“三”——他伸手去拿芥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