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5/6页)

“我想他毕竟没得麻疹。”她说。

“挺好。我怎么一条干净的短裤也找不到。”

“是啊,我昨天把它们统统洗了。这会儿还是湿的。”

“噢,那我只好穿昨天穿过的那条了。”他朝着专装脏衣物的筐子走过去。

“那条我也洗了,昨晚你洗澡的时候洗的。”

亚当收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对着妻子。“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连一条内裤也没得穿?”

“你可以换得再勤些嘛,那就不会没得穿了。”

“也许吧,不过我这会儿不想争论个人卫生问题。我想知道的是:我今天裤子里面穿什么?”

“你非穿不可吗?你就不能有一次不穿?”

“我当然不能‘不穿’!”

“我不明白你干吗那么小题大做。我就有过不穿内裤的时候。”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亚当,亚当回想起在海边的某个日子,语气缓和下来。

“那不一样。你知道西裤贴身穿,我的皮肤会发痒,”他用更轻的声音抱怨了一句,“你不知道那种滋味,在博物馆坐上整整一天。”

“那就换条裤子。”

“我今天必须穿正装。有一个研究生雪利酒会。”

“没听你说过嘛。”

“别转移话题。”

芭芭拉沉默了片刻。“你可以穿我的。”她建议。

“想得出啊!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有易装癖的人?那些湿裤子在哪儿?”

“在厨房什么地方。要晾干可得好长时间。”

在过道里他差点被克莱尔绊倒,她正蹲在地上给娃娃穿衣打扮。

“什么是易装癖,爸爸?”她问。

“问你妈去。”亚当咆哮道。

在厨房中,多米尼克正把晨报撕成细条。亚当把报纸从他手里夺过来,孩子开始尖叫。亚当怯懦了,又把报纸还了回去。他看了看时钟,时光流走开始让他感到恼火。这个时间他本应该在工作,工作,工作。全力以赴写出一篇震撼学术界的论文,并在文学批评领域引发一场革命。

他在婴儿澡盆里乱作一团的湿漉漉衣物中找到一条内裤。突然他灵机一动,取出电炉里的平底烤盘,用手帕把盘架上的油渍擦干净,然后把内裤平摊在上面。他把平底烤盘放回插槽,将开关调至最高档。多米尼克着了迷,也不再撕报纸,瞪大眼睛盯着升腾起来的蒸汽。亚当悄没声儿地把报纸撕剩的部分给没收了。广告竞赛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我总是选择布朗隆椅

每当我想放松小憩

要不

我总是选择布朗隆椅

棕色的长发妞任我骑

不行,还是要严肃认真一些。

我总是选择布朗隆椅

因为外形美观价格合理

不怎么顺口。

“大大,火(3)。”多米尼克轻轻地拽着他的袖子说。亚当闻到一股衣服烧糊的味道,一步冲向烤架。怒火,一点没错。他把被烤焦内裤的残留部分塞进垃圾桶时,还烫到了自己的手指。

“还要,大大。”多米尼克说。

在过道里,亚当遇到芭芭拉。“你刚才说你的内裤放在哪儿?”他不经意似的问。

“左手边最上面的抽屉。”她没好气地说,“你烧什么东西了。”

“没什么。”他说着慌忙走回卧室。

对于女人的内裤,亚当先前一直以透明为美,此刻才发现自己这时的判断标准截然不同,他对妻子轻佻的品位极为不满。最终,他找到一条不透明的纯白色内裤。不幸的是,这条也镶有花边,不过也无可奈何了。他把内裤提上时,腿上的汗毛由于静电作用噼啪作响。尼龙裤料在后臀附近那种黏着身子但又非常轻盈的感觉十分新奇。他对着镜子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被自己对性反常突然产生的洞见吓住了。

“妈咪说,易装癖者是一个因为脑子有病所以喜欢穿女人衣服的可怜家伙。”克莱尔在房门口说。

亚当赶紧抓起裤子提上。“克莱尔,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不敲门就进这间屋子。你都这么大了,应该记得。”

“我没进来啊。我正站在外面。”她指指脚下说。

“不许顶嘴。”他沮丧地说。今天早上他这个爸爸当得真够呛。哎,肯定是糟糕的一天,认了。

家人和亚当吻别是按字母顺序排列的:芭芭拉、克莱尔、多米尼克和(坐着的)爱德华(4)。朋友们慢慢发现这一命名原则后,经常会打趣,问亚当和芭芭拉是不是准备用遍全部二十六个字母,而随着光阴的流逝,这个笑话对亚当和芭芭拉来说越来越不好玩。亚当最后亲了亲芭芭拉,并仔细打量着她,看有没有怀孕的迹象:粗糙的皮肤,搭拉着的头发,硕大的乳房。他甚至还看了看她的腰围。他一咬牙叫自己理性些,毕竟月经推迟方才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