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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外面开始下雨。你能听到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维拉在床上背对着你,身体偶尔抽搐着,像是在粗糙的地面上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在哭泣,但她在极力地控制自己。你将手搭在她赤裸的肩膀上,闭上眼睛,以帮助自己思考。

“你曾经去过那些天空很蓝的地方吗?不仅仅是有时候,而是一直很蓝。”

“去过。”她说道。静默片刻后,你感到她的胳膊随意地搭在你的腿上。她的声音精疲力竭。

“哪儿最漂亮?”

“没有最漂亮的。”

“但你旅行过,你看过许多美景吧?”

“是的,我看过。”

“我认识的人都没离开过这个地方。”

“你认识我啊。”

“我认识吗?”

“你知道得够多的了。”她转过身,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那包烟。“你会看到很多不同的美景,桑尼。我向你保证。”就在那时,你相信了她。

“西班牙海岸有一些不错的小城镇,意大利也有。”她停止了哭泣,“你醒过来,赤脚出去,大地会温暖你的双脚。在摩洛哥,有一个城市。”她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会儿:“叫什么来着?小渔船载着捕获物回来,全城的人都会去迎接渔夫们,他们在海滩上生起火,只要几个便士,他们就会把鱼做给你吃,你只要指指你想要哪条就行了。然后你可以坐在阴凉处……你望向远方,我发誓,那儿的海,是极好的海。”

当你抚摸她的脸时,可以感受到它的温热。她的睫毛湿湿的。

“我从来都不想生活在爱尔兰。”

“我也不想生活在爱尔兰,但我不会因此而哭泣。”

“谢谢。”她俯身靠向你,你以为她会吻你,但她没有。相反,她低声说道:“我需要吐司才能有力气再动起来。”她拿过长袍穿上,把你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

通过骨头,你可以听见胸膛中自己的心跳声,很平稳。你算着自己能屏住呼吸多久。不到一分钟,即使你想坚持更长的时间,你的身体也会将你的意识放在一边,你的肺会再次充满宝贵的空气。你知道,你已经试过了。

在楼下,她弄出的响声刚好能被你听到,这让你感到安慰。除此之外,房子里一片死寂。没有信件,门铃也从没有人按过。过了很长时间她才回到卧室。你半梦半醒之间知道她在那儿,因为你可以感觉到她温热的唇覆盖住了你的。她的脚很凉,仿佛她刚赤脚在贝尔格雷夫广场走过一样,白色睡袍在风中飘动着。

下午,电话响了。它发出可怕而急迫的声音,呼唤着维拉的注意。她用胳膊肘将自己从床上撑起来,无法置信地听着。要是你没有愚蠢地说“别去接”,也许她会让它就那么响下去,直到挂断。她先是看了看你,然后将腿垂在床边,迅速地走出了房间。

“你好。”你听见她在楼下说,声音里没有一丝惊讶或是忧虑。“哦,布莱恩,是你……”然后她没再说话。凯利医生打电话来,不是为了聊天或询问她的健康状况。他打电话来是要告诉她一些事,是为了责怪她与插手干涉他们之间事情的年轻人鬼混。过了一会儿,维拉道歉,说了些什么关于欺骗的事;他一直表现很好,她很抱歉之类。“再见,”她说道,“我很抱歉,当然,再见。”然后是电话听筒被放回挂钩时发出的沉重声音。

你等着看她是否会上楼来,但只有寂静,无穷无尽的寂静。你快速穿上衣服,从阳台上看到她正坐在楼梯的底部,膝盖收起,头向前靠着。你走近她,蹲在她身边。

“对不起。”你说,将手搭在她的腰间。

“别。”她说道,“我要求过你什么?就只有那么一件事。”她按着额头说道:“他是我在都柏林的最后一个盟友。最后一个。”

“你还有我。”你说道。就在她看你的那一秒,你真希望自己从没说出口。

“亲爱的,你现在得走了。”她说道。

“我不想走。”

“我需要时间来思考。”

“好吧。”你说着打算站起来,但你停了下来,将脸贴近她的脸。“我晚点再来。”

“别。”

“求求你。”

“我会……打电话给你。”

“我们家没接电话线。”

“你得走,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