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淹没的世纪

1967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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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锁在奎克的屋外两天后,走廊的电话铃响了,我穿着睡衣跑下楼接电话。听见电话那一头问“最近怎么样,黛莉”的时候我实在太高兴了,几乎要哭出来了。不是我期待的奎克,也不是劳里。她的声音是活下去的保证。

“辛兹!”

“你还活着吗,姑娘?”

“差不多吧。”

“我——我今天休息。你想见个面吗?”

我们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我先看到了她。辛兹一如既往地穿戴整洁,靠在特拉法加广场的石狮子上,穿着我从未见过的羊皮厚外套和一条新的牛仔喇叭裤。她看上去——很酷。她没有梳辫子,剪了新发型,开始留非洲爆炸头。我穿着厚丝袜和平底鞋,觉得自己相形见绌,羊毛围巾和帽子紧裹住我的耳朵,如同从布莱顿的书里走出来的人物。虽然如此,在这个寒冷十一月的伦敦早晨,你是不会乱穿的。

看到那么棒的辛兹,我的心激动起来。见到她的脸,见到我的朋友,我最久的朋友的时候,我意识到孤独的旅程已淹没了我。我朝辛兹走过去的时候她看到了我,她大大张开双臂,仿佛一只不会飞的小鸟在试着拍打翅膀。

“我真的很抱歉,辛兹,”我说,“对不起,我太傻了,我搞砸了——”

“嘿,黛莉,”她说,“我结婚后离开了你,我也很抱歉。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呀?”她眨着眼睛,“我想死你了,姑娘。”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

她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微笑,我们都不好意思起来。我的情绪让我很尴尬——我一个成年女人,怎么能这么孩子气、这么激动?我在她身旁心脏直跳,有点意乱神迷,而她看起来也是一样,这让我更加激动了。我们穿过海军拱门走进圣詹姆斯公园,找到一条长椅坐下来。“果冻,”辛兹说着,打开了她的手袋,给我一纸袋甜点,“你太瘦了,黛莉。怎么回事?”

“我太想你了。”我自嘲地说,努力证明自己仍然很坚强。她笑出声的时候,我几乎被那声音刺痛。能逗她笑实在太棒了。

“才怪,少来了。”她说。

于是我把所有事都告诉了辛兹——婚礼后跟劳里的碰面,以及那之后我们的约会——他去世的母亲和他母亲留下的画——以及奎克对那幅画格外上心且夹杂着厌恶之情。我告诉她“艾萨克·罗布尔斯”这个名字是如何出现的,埃德蒙·里德认定这幅画是一幅埋没已久的画,作者是一个被遗忘的天才,而奎克对此存疑,直到那晚她宣布那幅画跟艾萨克·罗布尔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辛兹对劳里的事更有兴趣,进展如何?是不是认真的——但我试着把重点放在奎克的谜团而非我自己的感情上。“最糟糕的是,辛兹,”我说,“她快要死了。”

“死?”

“癌症,她告诉我是晚期。他们没能及早发现。胰腺癌。”

“可怜的女人,”辛兹道,“听起来她好像很害怕,还邀请你去她那儿。但为什么她在快要死的时候还要担心画的事情呢?”

“这就是我最想不明白的地方。因为,她好像来不及做某件事情了。我很确定这一点。”

“什么意思?”

“里德找到了1936年最早开始卖劳里那幅画的人,是一个叫哈罗德·施洛斯的艺术经纪人。”我说,“问题是,我在奎克家里发现了一封寄给奥利芙·施洛斯的信,邀请她去斯莱德艺术学院学习。”

“黛莉,你在一个快死的女人家里翻箱倒柜吗?”

我连忙否认:“不是!它就在她叫我去拿的电话簿旁边。但你看——奎克还有一张给哈罗德·施洛斯的电报,日期是1936年7月。”

“什么,三十年前的电报就这样躺在她的电话簿里?”

“我知道,我知道。但——奎克好像是故意让我发现它的。好像因为她快死了而且不想让秘密跟着她陪葬,故意泄露给我的一样。”

“黛莉……”

“奎克对劳里是从哪里获得的画特别感兴趣。然后那晚她告诉我那幅画不是艾萨克·罗布尔斯画的。奥利芙·施洛斯是这件事的关键,我敢肯定。”

“但这位奥利芙·施洛斯又是谁呢?”

我呼出一口气,热气在空中凝结起来。

“那就是问题所在,辛兹。就是它了。显然她是一个会画画的人,不然斯莱德不会寄邀请函来。她一定是哈罗德·施洛斯的亲人。”

“他太太?”

“有可能。但如果是打算去艺术学院,一般会更年轻些,是个学生。”

“那么,他的女儿?”

“我就是这么想的。奥利芙·施洛斯是哈罗德·施洛斯的女儿。而在斯凯尔顿,他们有一张旧相片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站在劳里的画旁边。相片背后是某人写的‘O和I’。那是奥利芙和艾萨克的缩写。奎克说艾萨克·罗布尔斯没有画那些画。那么是谁画的呢?她怎么会知道的呢?我觉得奎克不是她自己所声称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