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我是艾斯特(第3/6页)

我察觉从百叶窗缝隙渗透而出的橘色光芒动了动。门开了。哈桑那好脾气的父亲请我进了屋。屋里像有钱人家一样很温暖。灯光下,谢库瑞与她的男孩们坐在一张矮餐桌旁,一看见我,她马上站起了身。

“谢库瑞,”我说,“你的丈夫来了。”

“哪一个?”

“新的那个。”我说,“他带着一群手拿武器的人包围了房子。他们已经准备好与哈桑一决生死。”

“哈桑不在家。”客气的公公说。

“太幸运了。你看看这张纸条吧。”我说,像一位苏丹的大使,高傲地下达君主的冷酷圣旨似地,把黑的纸条递给了他。

趁彬彬有礼的公公阅读纸条时,谢库瑞说:“艾斯特,来吧,我替你盛碗扁豆汤暖暖身子。”

“我不喜欢扁豆汤。”起初我这么说。我不喜欢她说起话来像是很喜欢这个家似的样子。然而,当我明白她是想与我独处时,便抓起汤匙跟在了她的后面。

“告诉黑,全都是因为谢夫盖。”她低语道,“昨天晚上我一个人与奥尔罕一起等了一整夜,怕凶手,怕得要命。奥尔罕吓得抖了一整夜。我的孩子们分隔在了两地!什么样的母亲能够和自己的孩子分开?黑迟迟没有回来,我听他们说苏丹陛下的刽子手已经拷问出他的口供,他确实参与谋杀了我的父亲。”

“你父亲遇害时,黑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艾斯特,”她说,睁大一双美丽的黑眼睛,“求求你,帮帮我。”

“那么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回到这里,让我明白以后,我才帮得了你。”

“你以为我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回来吗?”她说。她似乎强忍着眼泪。“黑对我可怜的谢夫盖很凶,”她说,“所以,听到哈桑说孩子们真正的父亲回来了,我就相信了他。”

然而从她的眼里,我知道她在撒谎,她也明白我分辨得出来。“我被哈桑耍了!”她悄声说。我察觉到她希望我从这句话里,推断出她爱着哈桑。可是,谢库瑞自己究竟明不明白,她之所以对哈桑愈来愈念念不忘,是因为她嫁给了黑?

门开了,哈莉叶端着香气诱人、刚出炉的面包走了进来。我可以从她一见到我就愤愤不悦的表情中看出,姨父大人死后,这可怜的东西——她不能被卖掉,也不能被遗弃——已经变成谢库瑞摆脱不掉的痛苦遗物。新鲜面包的芳香充满了整个房间,当谢库瑞回到孩子们身边时,在香气中我顿时领悟,事实的真相是谢库瑞为了孩子们必须面临抉择:不管是他们的生父、哈桑或黑,都不是她要找的、自己真心所爱的丈夫,她的难题是要找到一个能够爱两个男孩的父亲,真心深爱这两个天真无邪却又担心害怕的小男孩。谢库瑞已经准备好,用尽努力,去爱任何一位好丈夫。

“你用你的心在追寻自己想要的,”我不假思索地说,“然而你必须用头脑来作决定。”

“我现在就可以立刻带着孩子们回到黑身边。”她说,“可是我有几个条件!”她沉默了一会儿。“他必须善待谢夫盖和奥尔罕。他不可以因为我回到了这里而跟我算账。最重要的,他必须遵守我们当初的婚姻条件——他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昨天晚上他抛下我孤零零一个人,让我独自面对凶手、小偷、倒霉蛋和哈桑。”

“他还没找到杀害你父亲的凶手,但他叫我告诉你,他已经找到了。”

“我应该去找他吗?”

我还来不及回答,谢库瑞前任公公早已读完纸条。他说:“告诉黑先生,我的儿子不在场,我负担不起把儿媳妇交出去的责任。”

“哪一个儿子?”我故意这么说,想装泼悍样,语气却很轻柔。

“哈桑。”他说。他是个老实人,所以红着脸说:“听说我的大儿子正从波斯赶回来。有人可以作证。”

“哈桑上哪儿去了?”我问。我喝了两勺谢库瑞盛给我的汤。

“他去召集官税局的官员、脚夫和其他人。”他用幼稚的口吻说,正如一个不会说谎的正直木讷男人,“昨天发生了埃尔祖鲁姆教徒的事情后,今天晚上禁卫步兵也在街上巡逻。”

“我们没看到他们的人影。”我边说边走向大门,“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我向公公问这个问题好吓唬他,但谢库瑞很清楚我其实是在问她。她的头脑真的是很昏乱呢,还是在隐瞒些什么?比如说,她是不是在等哈桑带着人手回来?很奇怪,我发觉我还很喜欢她的犹豫不决。

“我们不要黑。”谢夫盖大胆地说,“不要再来了,肥女人。”

“但是这么一来,谁会替你母亲带来她喜欢的花边桌布、花鸟刺绣手帕,还有你最喜欢的红色衬衫布料?”我说,把我的布包留在了房间中央,“在我回来之前,你可以把它打开来,随你喜欢拿出来看一看、穿一穿、改一改或缝一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