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麦夫鲁特孑然一身 两人彼此这么合适(第2/3页)

有段时间,他觉得最好是忘记萨米哈,(“原本我也不常想到她。”他对自己说。)去幻想另外一个女人。为了避免协会最终像其他很多同乡会那样,变成即便有自己丈夫陪同的女人都不去光顾的普通咖啡馆,协会的创始人和管理者以及考尔库特禁止在协会打麻将、玩纸牌。吸引女人和家庭去协会的一个办法就是举办饺子之夜。在家以团队形式准备饺子的女人们,在这些夜晚会和她们的丈夫、兄长、孩子一起去协会。一些聚餐的夜晚,麦夫鲁特打理的茶室比任何时候都要忙碌:伊姆然莱尔村的一个寡妇,饺子之夜和她姐姐、姐夫一起来了,她高高的个子、挺直的身板,很健康。麦夫鲁特在茶室仔细地端详了她几次。同村的另外一个人家有个三十多岁的女儿,她和在德国的丈夫离婚回到了伊斯坦布尔,她也引起了麦夫鲁特的注意:浓密的黑发从她的头巾下面涌泻而出。取茶时,她用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了麦夫鲁特一眼。难道她是在德国学会这么看人的吗?女人们全都直直地看着麦夫鲁特孩子气俊美的脸,比萨米哈多年前在考尔库特的婚礼上,或者前一阵在菲夫齐耶的婚礼上看他时更加轻松自如:居米什代莱村有个胖胖的、快乐的寡妇,不仅在饺子之夜,在野餐上取茶时也和麦夫鲁特说了很多话。麦夫鲁特喜欢她的独立自主,喜欢她在野餐会上最后大家一起跳肚皮舞时笑着站在一边的样子。

即便没人喝藏在桌下的酒,在饺子之夜结束前、野餐时,人们都会表现出某种醉意,每当大家喜爱的贝伊谢希尔民歌声响起时,男男女女都会跳起肚皮舞。苏莱曼认为,考尔库特就是因此才不让维蒂哈来参加此类聚会的。维蒂哈不来,和她在杜特泰佩做伴的萨米哈当然也就来不了。

更多的女人和家庭光顾协会、播放哪个歌手演唱的民歌、无所事事的男人玩纸牌、举办《古兰经》诵读之夜、给周围村庄考上大学的前途光明的学生发放奖学金,诸如此类的问题,在人民党会员和保守分子之间逐渐出现了分歧。政治摩擦和玩笑,有时在会后、足球赛和郊游之后也会继续,一些喜欢争论的男人便经常去协会附近的一家酒馆喝酒。一天晚上,苏莱曼也出现在协会散去的人群中,他拍了一下麦夫鲁特的肩膀说:“走,咱们也一起去。”

麦夫鲁特知道,梅吉迪耶柯伊的那家酒馆,是多年前被爱情痛苦煎熬的苏莱曼和歪脖子·阿卜杜拉赫曼一起喝过酒的地方。吃着白奶酪、哈密瓜、油炸羊肝,喝着拉克酒,大家先聊了一会儿协会的事情和村里的熟人。(谁一直待在家里;谁沉溺于赌博;谁因为残疾的儿子在医院里苦不堪言。)

随后,大家谈起了政治。这个话题可能会引起喝酒的人指责麦夫鲁特是一个隐秘的教徒,或者说不定恰好相反,他们可能会含沙射影地说,“没有人在主麻日的礼拜上看见过你。”因此麦夫鲁特不介入政治话题。苏莱曼说:“议员和议员候选人要去协会。”对于这个喜讯,尽管麦夫鲁特也很激动,但他没像其他人那样询问谁要去,是哪个政党的议员。不知怎么的,他们谈到了选票日益增加的教徒将获得对国家的统治,或是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事情。也有人说,军人会发动一次军事政变来推翻这个政府。这些都是电视里一直争论的话题。

晚饭结束时,麦夫鲁特早已心不在焉。对面的苏莱曼,移到了麦夫鲁特身边空出的座位上,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跟他说起两个儿子。六岁的大儿子哈桑今年开始上学了;四岁的卡泽姆在哥哥的帮助下,在家里学会了认字,在读《幸运的路克》。但苏莱曼排斥他人、吐露秘密般的耳语是令人不安的。是的,苏莱曼因为要保护家庭幸福的隐私,才跟他那样窃窃私语的;然而在很多人的脑海里,还留存着到底是谁杀了费尔哈特的疑问。尽管已经过去了五年,但麦夫鲁特自己也知道,这个疑问并未解除。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亲戚窃窃私语,麦夫鲁特也可能被认为是苏莱曼的帮凶。

“我要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断我。”苏莱曼说。

“行。”

“我见过很多女人由于丈夫年纪轻轻就死于打架或车祸而再婚。如果这些女人没有孩子,还依然年轻漂亮,就会有很多追求者。我就认识这样一个漂亮、聪明的年轻女人,不必说她的名字。她还是一个桀骜不驯、有个性的女人。她心里原本就有一个人,因此看不上任何追求者。”

麦夫鲁特对萨米哈在等自己—至少对苏莱曼讲的这个故事—感到高兴。桌上就剩下他俩了,麦夫鲁特又要了一杯拉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