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麦夫鲁特在最远的街区 狗只对异己号叫(第4/4页)

麦夫鲁特说完这些记忆后,小心翼翼地问先生阁下:人是否可以凭借意志忘记一个恐惧、一个想法?凭经验,麦夫鲁特知道,他越想忘记一样东西,那样东西就会越牢固地占据着自己的脑子。(比如,年轻时他越想忘记奈丽曼,他就越想去尾随她。当然他从未跟先生阁下提起她。)那样的话,想要忘记一样东西,意欲忘记,并不是忘记的好办法。甚至人们往往会更多地想起意欲忘记的东西。麦夫鲁特很高兴,因为没能向卡瑟姆帕夏那位教长询问的这些问题,二十七年后,他能够勇敢地请教一个更现代的教长,这位恰尔相姆巴的托钵僧修道院的先生阁下。

“遗忘,跟穆斯林内心的洁净、意愿的纯粹以及他的意志相关。”先生阁下说。他喜欢麦夫鲁特的这个问题,给了一个与“交谈”相宜的重要回答。

麦夫鲁特勇气倍增,满怀愧疚,又说了一件儿时的故事。他说,在一个雪后的月夜,街道犹如银幕发出熠熠白光,一群野狗瞬间把一只野猫围堵在了一辆车的下面。麦夫鲁特和他去世的爸爸装作没看见,默默地走过,对于野猫最后的惨叫声也充耳不闻。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城市可能扩大了十倍。尽管他忘记了对付野狗的祷词和经文,但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野狗没再让麦夫鲁特感到恐惧。但最近两年,麦夫鲁特开始重新惧怕它们。野狗也发现了这点,冲麦夫鲁特号叫,围堵他。他该怎么办?

“问题的关键不是祈祷、经文,而是意愿。”先生阁下说,“卖钵扎的,你最近是否做了让老百姓不安的事情?”

“没有。”麦夫鲁特说。他没说自己干起了收电费的差事。

“也许你做了,但没意识到。”先生阁下说,“狗能够察觉和分辨异己,它们的这种才能是天生的。因此想要仿效西方的人惧怕狗。马哈茂德二世,杀害了奥斯曼帝国的中流砥柱土耳其新军,让西方人奴役我们。随后他又屠杀了伊斯坦布尔的野狗,还把没能杀死的野狗流放到了斯维里亚达岛。伊斯坦布尔民众纷纷签名请愿,要求让他们的狗重新回到街道。停战的那些年里,伊斯坦布尔被占领了,为了不惊扰英国人和法国人,野狗们又被屠杀了。而伊斯坦布尔民众再次要回了野狗。经历了所有这一切之后,野狗们认清了,谁是它们的朋友,谁是它们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