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埃雅扎尔电影院 生死攸关的一件事(第2/3页)

费尔哈特:春天,当游乐园和花园夜总会开放,海峡边的茶馆、儿童乐园、桥梁、人行道变得熙熙攘攘时,麦夫鲁特也和我一起开始在周末兜售“运气”了。这个营生我们认真地做了两年,挣了不少钱。我们一起去马赫穆特帕夏买游戏盒,刚从坡上下来,我们就从跟着父母出去购物的孩子那里挣到了钱,有时等我们经过埃及市场、艾米努诺广场和大桥,来到卡拉柯伊时,我们就欣喜地看到盒子里的圆点近一半都被刮完了。

麦夫鲁特会远远地从眼神里识别出一个坐在茶馆里的好奇顾客,无论老少,他都乐观地走过去,每次还都能说出一句令人吃惊的新开场白。“你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试试运气吗?因为你的袜子和我们奖品里的梳子是同一个颜色。”他对并不知道自己袜子是什么颜色的困惑的孩子说。“你看,费尔哈特纸板上的27号刮出了一面镜子,我的27号还没被刮过。”他对一个知道这个游戏却还在犹豫不决、戴眼镜的鬼灵精怪的小男孩说。春天的一些日子里,我们在码头、轮船和公园里的生意非常好,等盒子上的圆点全被刮完,我们就回库尔泰佩。海峡大桥1973年建成了,当时还没有因为众多的跳海自杀事件而对行人关闭,阳光明媚的三个下午,我们在桥上做了很多生意。随后因为“禁止小贩上桥”,就再也没让我们上去。我们还在不同的地方被多次赶出来过,比如,大胡子男人说“这不是运气游戏是赌博”,把我们从清真寺的天井里轰了出来;电影院的工作人员说“你们的年纪还太小”,把我们赶出了电影院的大门。其实,我们不但进去过还在里面舒舒服服地看过下流电影。酒馆和夜总会,也因为“禁止小贩进入”,让我们无法靠近。

6月的第一周发成绩单时,麦夫鲁特看见自己在高一被直接留级了。黄色硬纸板上成绩“评估”一栏里写着“直接留级”,麦夫鲁特把这几个字看了十遍。他没有上够课时,很多考试也没参加,他甚至忽略了去讨好会可怜自己而给及格分数的老师,因为他是一个“可怜、贫穷”的卖酸奶的孩子。由于三门功课没有通过,暑假他也不必用功了。而费尔哈特甚至没有补考就通过了,麦夫鲁特为此很悲哀,但是幻想着暑假可以留在伊斯坦布尔做很多事,他也就没太伤心。晚上,爸爸得知这个消息后说:“烟你也抽上了,是吧?”

“没有爸爸,我没抽烟。”麦夫鲁特说。口袋里还装着巴夫拉香烟。

“你不但不停地抽烟,还像当兵的一样不断地手淫,还要对你爸爸说谎。”

“我没说谎。”

“该死的东西。”爸爸说着扇了麦夫鲁特一记耳光,随后撞上门走了。

麦夫鲁特一头扑到床上。

他伤心欲绝,在床上躺了很久,但并没有哭。让他难以承受的,既不是留级,也不是爸爸的耳光……真正让他感到心碎的,是爸爸竟然能够如此轻松地说到他的手淫,这个大秘密,还有不相信他、像一个陌生人那样对待他。麦夫鲁特以为谁都不知道他做了这件事。这种心碎导致的巨大愤怒,让麦夫鲁特立刻明白,夏天他将可能再也不回村里了。他也因此知道,他的人生只有自己可以给它定型。总有一天他会做大事,他的爸爸和所有人都将看到,麦夫鲁特是一个比他们所认为的还要特别的人。

7月初爸爸回村之前,麦夫鲁特再次告诉爸爸,他不想失去费里柯伊和潘尬尔特的老顾客。他继续把挣来的钱交给爸爸,穆斯塔法则会说他攒钱是为了回村盖房子。以前,麦夫鲁特会简单地告诉爸爸他交的钱是哪天挣的,而现在他也不再给爸爸这样的交代了,只是定期像缴税那样交钱,而他爸爸也不再说拿这钱回村盖房子了。麦夫鲁特看见爸爸已经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将不回农村,而像考尔库特和苏莱曼一样,在伊斯坦布尔度过余生。在感觉自己最孤独的时候,麦夫鲁特怨恨爸爸,因为爸爸无论怎样都没能在城市里富裕起来,也没能从内心里放弃重回农村的念头。爸爸会察觉到他的这些心思吗?

1973年的夏天,成为麦夫鲁特那段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个夏天。下午到晚上,他和费尔哈特一起在城市的街道上兜售“运气”,挣了不少钱。费尔哈特带他去了一家位于哈尔比耶的金器店,麦夫鲁特在那里把一部分钱换了一些20马克的纸币,回家后他把钱藏到了床垫下面的脚跟处。这是他第一次背着爸爸藏钱。

多数时候,上午他都不离开杜特泰佩,窝在独自一人居住的家里手淫,很多次他都想这是最后一次。因为独自在家和自己玩,他感到自责,但是他没有女朋友,没有可以做爱的妻子,因此这种情形在今后也不会转化成一种痛苦和能力不足的感觉。谁也不会因为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没有情人做爱而鄙视他。更何况,即便马上结婚,麦夫鲁特也不完全知道该和女孩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