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杜特泰佩清真寺的高度 难道那里有人生活吗?

相对于在阿克塔什家坐在苏莱曼身边,麦夫鲁特更喜欢和费尔哈特在街上兜售“运气”,因为那时他感觉更好。他可以对费尔哈特畅所欲言,费尔哈特也会说些类似的话,他们一起嬉笑。夏天的夜晚,因为害怕孤独,麦夫鲁特去阿克塔什家吃晚饭,他知道自己说的每句话,都会遭到苏莱曼或者考尔库特的讽刺挖苦,因此他不愿意开口。萨菲耶姨妈经常说:“你们这两个豺狼,别跟我亲爱的麦夫鲁特过不去,放过他吧。”麦夫鲁特始终牢记着,要想在城市里站住脚,他就必须跟哈桑伯父、苏莱曼还有考尔库特友好相处。在伊斯坦布尔度过四年之后,麦夫鲁特幻想着自己创业,不给亲戚和任何人带来负担。他将和费尔哈特来完成这个心愿。一天下午,费尔哈特正数着他们口袋里的钱,麦夫鲁特说:“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会想到来这些地方。”他们从锡尔凯吉坐火车,(在车厢里他们也躲过乘务员做起了生意,)去了维利埃凡提赛马场。对赛马好奇的赌徒们也热衷于游戏,于是他们手上的盒子在两个小时里就全被刮完了。由此,他们想到去足球场、足球队的开赛仪式、夏季锦标赛、体育和会展宫的篮球赛。每当因为一个新点子挣到钱,他们就一起幻想日后的创业。他们的理想就是,有一天在贝伊奥卢开一家餐馆,实在不行就开一家快餐店。一旦麦夫鲁特想出新的挣钱点子,费尔哈特就会说:“你也有很强的资本家意识啊!”麦夫鲁特不觉得这是一句好话,但他会因此自豪。

1973年夏天,第二家露天影院在杜特泰佩开放了,影院的银幕是一座两层楼一夜屋的侧墙。有些晚上,带着“运气”盒子去看电影的麦夫鲁特,也会在那里看见苏莱曼或者费尔哈特,他们全都会找到不买票混进去的办法。刚开始,麦夫鲁特买票带着“运气”盒子进去,这样既看了图尔坎·绍拉伊的电影,又挣了钱。可后来他对那里冷淡了,因为街区里所有人都认识他。听到麦夫鲁特说到命运、运气时,谁也不再把它当回事。

11月,杜特泰佩清真寺打开大门、铺上机织地毯后,因为老人们说“运气”游戏是“赌博”,麦夫鲁特就不再拿着盒子去那里转悠了。杜特泰佩和库尔泰佩那些热衷礼拜的退休人员和老人,纷纷走出家门和一夜屋里改建的单间小祈祷室,一天五次满腔热情地去新的清真寺做礼拜。主麻日的聚礼拜上,更是聚集了密密麻麻渴望的人群。

1974年初的古尔邦节早上,杜特泰佩清真寺举行了一个正式的开放仪式。麦夫鲁特前一天晚上洗了澡、准备好干净衣服、熨平了学校的白衬衫,一大早就和爸爸起床了。可清真寺和前廊里半小时前就挤满了从周围山头上过来的上千男人,要想进去很困难。但是麦夫鲁特的爸爸想去前面见证这个历史性的日子,“别介意我的老乡,有一个通告。”他边说边拨开人群往前挤,最终他们成功地在前排找到了落脚处。

穆斯塔法:我们在前排做礼拜时,清真寺的建造者哈吉·哈米特·乌拉尔就在我们的前面两排。尽管他和他从村里带来的人有各种强盗行为,但那天早上我还是感谢了这个人,我说愿真主保佑你。清真寺里人群的嘈杂声、人们轻声低语的热情,瞬间让我感到了幸福。我们一起做礼拜的热情,沉静稳重地走出黑暗的穆斯林大军,让我感觉好极了,仿佛诵读了几个星期的《古兰经》。我满怀谦恭、用不同的韵律念颂了两遍“真主至大”。阿訇念诵宣教辞时说:“我的真主,保佑这个民族,保佑这个群体,保佑现在不顾严寒、不分昼夜辛勤劳作的人们。”听到这话我难过了。他说:“我的真主,保佑为了面包从遥远的安纳托利亚乡村来到这里当小贩的人们,让他们生意兴隆,宽恕他们的罪过。”那一刻我热泪盈眶。阿訇最后说道:“我的真主,赋予我们的国家以力量,赋予我们的军队以强大,赋予我们的警察以耐心。”我也激动地和大家一起说了“阿门!”。宣教辞结束后,人们开始说笑着拥抱亲吻互祝节日,我往清真寺建造协会的盒子里扔了10里拉。我抓着麦夫鲁特的胳膊,带他去亲吻哈吉·哈米特·乌拉尔的手。他的哈桑伯父、考尔库特还有苏莱曼也在等待吻手的队伍里。麦夫鲁特先和堂兄弟们亲吻了脸颊,随后亲吻了他哈桑伯父的手,得到了50里拉的节日赏钱。哈吉·哈米特·乌拉尔被他手下的人和等待亲吻他手的人团团围住,等了半小时才轮到我们。这样一来,在杜特泰佩家里做了馅饼的萨菲耶嫂子也等了我们很久。那是一顿美好的节日午餐。我情不自禁地说了一次:“在这个家里,不仅有我,还有麦夫鲁特的一份权利。”但是哈桑假装没听见。吃完馅饼的孩子们以为他们的爸爸和叔叔又要为财产吵架了,全都逃去了花园。但在那个节日里,我们没有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