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牛河 奥康剃刀(第4/5页)

某种不自然之处。那个男人是因丧妻过于悲痛,所以舍弃事业、辞去工作、隐身世间,这种话牛河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按照牛河的理解,三十六岁便病死的女人并不多。当然不是没有。不管多大年纪、生活环境多么优越,人也可能忽然患病死去。有癌症,有脑瘤,有腹膜炎,有急性肺炎。人的身体脆弱,靠不住。然而就概率而言,生活在富裕环境中的女子三十六岁便死去,比起自然死亡来,更可能死于事故或自杀。

先做个假设,牛河寻思。先按照著名的“奥康剃刀”法则,试着尽量简洁地将假设叠加起来。暂且排除无用的因素,把逻辑线合为一条来观察事物。

不妨假设老夫人的女儿并非病死,而是自杀。牛河一面搓着双手,一面思忖。隐瞒自杀真相,对世间谎称病逝并非难事,尤其是对拥有雄厚财力和影响力的人来说。向前再推一步,假设女儿是遭遇了家庭暴力,对人生绝望,因此自己了断性命。这也不无可能。世上被称作精英的人物中绝不算少的一部分——像主动超额承担社会分工一般——或是性格俗不可耐,或是性情阴险扭曲,这本是广为人知的事实。

那么,假定情况如此,身为母亲的老夫人会怎么做呢?会不会认为这也是宿命,无计可施,就此善罢甘休?不,断无此事。她肯定会报复造成女儿死亡的人。牛河现在大致明白了老夫人是个怎样的人。她是位极有胆识的聪明女子,拥有明确的思想,一旦下了决心,便会不失时机地付诸实施。为此不惜动用自己的财力与影响力。将自己所爱之人伤害与损毁,最终甚至夺取其生命的人,她绝不可能听之任之。

牛河不知道她实际上是怎样报复那位丈夫的。此人的行踪彻底地消失于空气中了。老妇人不可能取了这家伙的性命。她是位谨慎冷静的女子,具有开阔的视野,大概不会将事情处理得那般露骨。话虽如此,她无疑采取了某种有力的措施。而且不管做了什么,都很难想象她会留下不妥的痕迹。

然而被夺走了女儿,母亲的愤怒与绝望并不仅止于完成个人的复仇。有一天,她从报上得知了“暴力受害女性咨询室”的活动,便主动提出协作。她在市内拥有一座出租公寓,几乎闲置不用,可以免费提供给那些无处栖身的女子居住。此前那里也多次派过同样的用场,大体明白要领,只是希望不要公开姓名。主持该团体的律师们自然感激不尽。通过与公众团体建立关系,她的复仇心升华为更广泛更有益更积极的东西。契机便在于此,动机便在于此。

到此为止的推测基本合情合理。但没有具体的证据。一切不过是假设上的假设。但是,如果套用这些假设,诸多疑问便基本能迎刃而解。牛河舔舔嘴唇,呼哧呼哧搓着双手。然而,此后的事便有些含混了。

老夫人在常去的体育俱乐部里,结识了一位姓青豆的女教练,不知是通过怎样的契机,两人缔结了心灵的密约。于是做好周到的准备,将青豆送进大仓饭店的客房,把“先驱”的领袖送上了死路。杀人方法不明。或许青豆擅长某种特殊的杀人方法。结果,尽管身边有忠诚精悍的保镖严加护卫,领袖还是命丧黄泉。

到这一步为止,尽管不无牵强,但假设之线还可以维系,但说到“先驱”的领袖与“暴力受害女性咨询室”之间有何种联系,牛河便茫然不知了。他的思考被阻断去路,维系至此的假设之线被锋利的剃刀利索地斩断。

目前教团要求牛河回答两个疑问。一个是“企图杀害领袖的是谁”,另一个是“青豆目前在何处”。

事前对青豆进行调查的是牛河。他以前也做过多次同样的调查,可谓轻车熟路。而且得出了她清白无瑕的结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找不到可疑之处。也是这么对教团报告的。于是青豆被召到大仓饭店的高级套间里,实施肌肉舒展。她离去后,领袖便死了。青豆从此销声匿迹,宛如烟雾被风吹散一般。所以,即使说得再客气,他们对牛河也是有强烈的不满,认为他的调查远远不够彻底。

其实,他一如既往地进行了周密的调查。如同他对光头说过的那样,他在工作上绝不偷懒。事前没有检查通话记录的确是个疏漏,但除了极可疑的情况,通常不会采取这个措施。而且根据他的调查,青豆没有任何令人生疑之处。

总而言之,牛河不能让他们一直对自己不满下去。他们虽然付钱爽快,却是一群危险的家伙。光是知道领袖的遗体被秘密处理了,牛河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成了危险人物。必须以明确的形式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值得留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