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谁杀了大不里士的贤姆士?(第6/6页)

就这样,他继续跟踪耶拉的回忆,辞去了色扎德巴斯电影院的工作后,他接着在一家弥漫着胶水与纸张气味的小店里,替一位装订商工作。这时,有一行句子抓住了卡利普的视线,似乎是一则早已写好的预言,用以解释他此刻的处境。那是一句很老套的句子,出自热情有余的自传作家之笔,这种人总为自己编造一个赚人热泪的过去——“我只要拿到什么就读什么。”耶拉写道。卡利普很清楚,耶拉不是在谈论自己在装订商那边的日子,而是在暗示卡利普只要拿到有关耶拉的文章就会往下读。

一直到凌晨他离开前,每当想起这句话,卡利普都会觉得它证明了耶拉知道他——卡利普——此时此刻正在做什么。所以,他认为过去五天的考验,并非他个人在追寻耶拉和如梦的踪迹,而是耶拉(或许还有如梦)为他设下的游戏。由于这种想法正好符合了耶拉私底下遥控人们的欲望——通过布下小陷阱、模棱两可的情境、虚构的故事——卡利普不禁要想,他在这间俨然如博物馆的公寓里所做的调查,并非出于他的自由意志,而是遂了耶拉的愿望。

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不仅因为他再也忍受不了这股窒息的感觉,和长时间的阅读带来的眼睛酸痛,也由于厨房里他找不到东西可吃了。他从衣帽间里拿出耶拉的深蓝风衣穿上,如此一来,假使门房以斯梅和他太太佳美儿还醒着,将会在睡眼蒙眬中想像走出大楼的是耶拉的风衣和双腿。他摸黑走下楼梯,看见门房的一楼窗户里并没有渗出光线,从那扇窗他可以瞥见外头的大门。由于他没有大门的钥匙,他没办法把门锁好。就在他走上人行道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冷颤:他一直刻意不去想的那个人,电话里的男人,随时可能从某个黑暗的角落冒出来。在他的幻想中,这个似曾相识的陌生人手里握有的,并非一场新军事政变阴谋的证据资料,而是某种更骇人而致命的东西。然而,街上没有半个人。他假想自己看见电话里的男人在街上跟踪他。不,他没有模仿任何人,而是他自己。“我弄假成真。”经过警察局时,他自言自语道。站岗的警察手擎机关枪,站在警局前,朦胧的睡眼狐疑地打量着他。为了避开墙上的海报、嗞嗞作响的霓虹广告牌以及政治涂鸦,不去阅读上头的文字,卡利普低着头行走。尼尚塔石所有的餐厅和快餐柜台都打烊了。

走了好一段时间之后,沿着人行道穿过一排排七叶树、柏树和梧桐树,融雪顺着排雨管滴落,发出凄凉的声响,他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和邻近咖啡店传来的喧哗。来到卡拉廓伊后,他在一家布丁店用汤、鸡肉,和糖浆煎饼把肚子填饱,在一家全天营业的蔬果店里买了水果,从快速点餐柜台买了面包和奶酪,接着,他便返回“城市之心”公寓。

[1]梅列维,苏菲教派的一支,由诗人鲁米所创,追求冥想与苦修,通过伴随着音乐不停旋转跳舞的仪式来接近真主,其僧侣故而有回旋舞托钵僧的称号。

[2]哈拉智(alHallaj,858—922),苏菲教派的殉道者,因宣称“我是真理”而被视为异端,最后被肢解并钉死在十字架上。

[3]阿塔尔(Farid udDin Attar,1119?—1220?),土耳其诗人,其作品影响了鲁米及许多苏菲派诗人,最重要作品为《群鸟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