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豆 分担秘密的女人们(第4/6页)

“我当然不会让你去冒这么大的险。”老夫人认真地说,随后似乎明白了青豆在开玩笑,嘴角浮出淡淡的微笑,又补充道,“这种事绝不可能。”

“还有一件事我有些担心。”青豆注视着老夫人的眼睛,说,“就是小小人的事。小小人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们对阿翼究竟干了些什么?有关这小小人的信息,或许也需要。”

老夫人仍然用手指按着眉心,说:“这件事我也放心不下。这个孩子几乎不说话,但就像我刚才说过的,她多次念叨小小人这个词。其中恐怕有重大的意义。可是小小人到底是什么,她却不肯告诉我。一谈起这个话题,她就守口如瓶。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也会对此进行调查。”

“关于‘先驱’,有没有什么线索能获得更详细的信息?”

老夫人露出和蔼的微笑。“凡是有形的东西,没有一种是花了钱却买不到手的。而我已经做好了花钱的准备,尤其是在这件事上。也许还得再花点时间,但我们需要的消息一定会弄到手。”

也有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的东西。青豆心想。比如月亮

青豆改变了话题:“您真的打算收留阿翼,抚养她吗?”

“我当然是真心的。我想正式认领她做养女。”

“我想您一定有心理准备,只怕法律手续不会那么简单。因为这件事的背景太复杂了。”

“我当然有心理准备。”老夫人答道,“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就打算尽力。绝不把这个孩子交给任何人。”

老夫人的声音里夹着痛切的余韵。她在青豆面前从未如此露骨地表达过感情,这让青豆多少有些担心。老夫人似乎从青豆的表情中读出了这种担心。

她降低了音量坦白地说:“这话我还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至今为止一直深藏在心底,因为说出来会让我感到凄楚。说实话,我的女儿自杀时,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大概我女儿是不愿意生下那个男孩,才带着胎儿一道结束了生命。如果他安然出生,年龄也该和这孩子一样大了。当时,我一下子失去了两条宝贵的生命。”

“真是太遗憾了。”青豆说。

“不过请你放心,我不会让这种私事影响自己的判断,不会让你去进行无谓的冒险。你对我来说也是宝贵的女儿,我们早已是一家人了。”

青豆默默地点头赞同。

“这是比血缘关系更为珍贵的纽带。”老夫人用宁静的声音说。

青豆再度点点头。

“那个家伙不管怎样都必须抹杀。”老夫人仿佛是讲给自己听似的,然后看了看青豆,“有必要尽早把他转移到另一个世界里去。在他伤害下一个人之前。”

青豆凝望着坐在桌子前的阿翼。她眼睛的焦点没有与任何一点相连。她凝视的,只是虚拟的一点。在青豆的眼里,这位少女看上去竟像空壳。

“但是,我们也不能急于求成。”老夫人说,“我们必须谨慎行事,必须耐心等待。”

青豆把老夫人和叫阿翼的少女留在房间里,独自走出小楼。我留在这里,等阿翼睡熟再走。老夫人说。一楼客厅里,四个女人围着圆桌,交头接耳地正在小声说悄悄话。在青豆看来,这似乎不像现实的风景。望过去,她们仿佛正形成一幅虚幻的画作。主题也许可以叫作“分担秘密的女人们”。青豆从一旁走过,她们形成的构图也没有变化。

青豆在门外蹲下,抚摸了一会儿德国牧羊犬。那狗好像很高兴,拼命地摇着尾巴。她每次遇到狗都觉得奇怪:狗这种生物为何会如此无条件地感受到幸福?青豆生来从未饲养过狗儿、猫儿和鸟儿。甚至连盆栽植物都没买过一次。她陡然想起了什么,抬起脸仰望天空。然而,仿佛在暗示梅雨季节的到来,单调的灰色云层遮蔽天空,看不到月亮的身姿。这是个无风的宁静夜晚。虽然云层深处似乎微微能感觉到月光,月亮究竟有几个却不得而知。

走向地铁站的途中,青豆浮想联翩,思索着世界的奇妙。假如像老夫人说的那样,我们仅仅是遗传因子的载体,那我们当中的不少人为何一定要走过一条古怪的人生之路?我们只要简单地度过简单的人生,不去思考无谓的闲事,只顾致力生命的维持与繁殖,不就足以实现它们传递DNA的目的了?走过繁复曲折的,有时甚至是奇异的人生之路,对遗传因子来说,究竟又能产生怎样的利益?

强奸还未初潮的少女寻求乐趣的男人,体格健壮的同性恋保镖,拒绝输血主动赴死的虔诚信徒,怀着六个月身孕吃安眠药自杀的女人,在有问题的男人脖颈上刺入尖针将其除去的女人,憎恶女人的男人,憎恶男人的女人……这形形色色的人存在于这个世上,又会给遗传因子带来怎样的利益?难道遗传因子将这些曲折的插曲当作色彩丰富的刺激来欣赏,或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利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