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的太阳(第2/2页)

我写得多么愚蠢,多么不自量力和愚蠢,我的良友维克多丽娅……

意大利让我中了邪,迷住了我的心窍。一想起这个从未见过的国家,我就打心底里感到甜蜜,一如女人的芳名,一如您的芳名那么甜蜜,维克多丽娅……

我看完信后,躺到我那张凹陷、邋遢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隔壁屋里那个怀孕的犹太女人在哀哀地哭诉,她又瘦又长的丈夫叽叽咕咕地回答她,听起来像是在呻吟。两人在回想被洗劫一空的家私,相互责怪对方带来了霉运。后来,天快亮的时候,西多罗夫回来了。桌上的蜡烛眼看就要燃尽。西多罗夫打靴筒里又掏出个蜡烛头,心事重重地将它接到残烛上。我们的屋里黑暗、阴森,弥漫着夜间潮湿的臭气,只有那扇映满月光的窗子,亮闪闪的,给人以解脱。

他,我的令人压抑的同室,走进屋来,收起信。他伛着腰,坐到桌前,打开罗马市的画册。这本装帧精美的烫金边的画册摊立在他橄榄色的没有表情的脸前。卡皮托利尼山丘上成锯齿状的废墟和夕照辉映下的竞技场在他呈弓状的背上闪耀。一张王室的合影夹在大开本的亮闪闪的画页之间。这张合影是从小开本的日历上撕下来的,其中有和蔼、孱弱的维克多-伊曼纽尔国王、他黑头发的妻子、王储翁贝托和一群公主。

……就是这样一个夜晚,彻夜传来遥远、锥心的钟声,在一片泛潮的黑暗中,有一方亮光,亮光下是西多罗夫那张死人般的脸,像是悬在昏黄烛光下的一副没有生命的面具。


  1. [15]马赫诺(1889-1934),苏国内战争时期南乌克兰反革命首领,无政府主义者,一九二一年流寓罗马尼亚。​
  2. [16]卡皮托利尼山丘在罗马市内,有博物馆、宫殿和神庙等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