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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科恩在第三座山的山顶等他们。那里停着一辆蓝色厢式货车,每隔两分钟,他就闪一次车灯。娜塔莉和索尔就是看到这个信号才赶过来的。科恩先后同索尔和娜塔莉握手,然后说:“走吧,我们得抓紧时间。这个地方不适合停车。我带来了你在信中要我带给你的东西,我可不希望向边境巡逻队或者圣迭戈警察解释那是什么。快!”

厢式货车的尾部堆了不少箱子。他们将行李都甩进了车尾。娜塔莉坐在副驾驶席,索尔坐在前排两个座椅中间靠后的一个矮箱子里,杰克·科恩开车。他们在凹凸不平、遍布车辙的土路上行驶了半英里,向东驶入一条碎石路,然后进入一条沥青路,向北驶去。十分钟后,他们沿着一条入口坡道进入州际高速公路,娜塔莉一下子找不到北了,仿佛美国在她离开的三个月里发生了许多微妙的变化。不,这感觉更像是我从没有在这个国家生活过一样,透过车窗看着郊区的小商店时,她忍不住这样想。她注视着街灯和汽车,忽然意识到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这里的人竟然能安之若素地享受这个夜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是,就在离这些中产阶级的舒适住宅十英里的地方,男女老少正在爬过屎尿横流的涵洞;而在半个地球之外,目光锐利的年轻以色列人正全副武装地在居民点外围巡逻,蒙面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杀手——他们都只是孩子——正在给卡拉什尼科夫自动步枪上机油,等待夜晚发动袭击。车外的人更不可能知道娜塔莉的痛苦,罗布·金特里死了,永远地离开了她,就像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那条好管闲事的达克斯猎狗马科斯。她还记得,父亲每天晚上都会来到她床边,给她讲马科斯的故事,哄她入睡……

“有没有在墨西哥城拿到我说的那支枪?”科恩问。

娜塔莉猛然惊醒。她刚才睁着眼打起了瞌睡,极度的疲劳麻痹了她。她的耳朵里仿佛还能听到飞机引擎的声音。她努力倾听车上另外两人的对话。

“拿到了。”索尔说,“没遇到什么问题,只是我曾担心如果被墨西哥联邦警察发现了怎么办。”

娜塔莉眨巴着眼睛,努力看清那名摩萨德特工。杰克·科恩五十出头,但看样子要老得多,甚至比索尔还要老——现在索尔刮了胡子,留了更长的头发,比之前年轻了不少。科恩面容消瘦,满脸麻子,但眼睛很大,鼻梁明显不止一次被打断过。他一头稀疏的白发乱蓬蓬的,似乎曾自行修剪,但中途放弃了。科恩的英文十分流利,各种习语也运用得非常准确,但还是带着一种娜塔莉分辨不出来的口音,就像跟着威尔士人学习英语的联邦德国人的口音,而这个威尔士人又师从一名布鲁克林学者。娜塔莉喜欢杰克·科恩的声音。她喜欢杰克·科恩。

“给我看看那把枪。”科恩说。

索尔从腰带中抽出一支小手枪。娜塔莉不知道索尔身上带有武器。那看上去就像一把廉价的玩具枪。

他们的车孤零零地行驶在一座大桥的左侧车道上。后方至少一英里内都没有人。科恩拿过手枪,将其抛出窗外。枪越过栏杆,坠入下方漆黑的山谷。“你第一次用它的时候,它很可能会爆炸。”科恩说,“抱歉,这是我的主意,但我来不及拍电报通知你了。你对墨西哥联邦警察的看法是对的,不管你有没有许可证,如果他们发现你身上有枪,就会把你折磨得死去活来,每隔一两年还要来检查一遍你是不是还在受罪。他们可不是善类,索尔。要不是你带了那些该死的钱回来,我才不会让你们冒这个险。你们到底带了多少钱回来?”

“大概三万美元。”索尔说,“另外六万美元会由戴维的律师电汇到洛杉矶的一个银行。”

“这钱是你的还是戴维的?”科恩问。

“我的。”索尔说,“我卖掉了内坦亚附近一个九英亩的农场。那个农场在独立战争之前就是我的。我觉得动用我纽约的储蓄账户是不明智的。”

“你考虑得对。”科恩说,他们已经来到了城里。水银灯在挡风玻璃上投下了长方形的光斑,科恩丑陋的面庞染上了一层黄晕。“上帝啊,索尔,”他说,“你知道你的购物清单上的一些东西有多么难入手吗?一百磅C-4塑胶炸弹!压缩气枪。麻醉飞镖!上帝啊,老兄,你知不知道,全美国只有六家商店可以买到麻醉飞镖,就连专业的动物学家也不知道这些商店在哪儿。”

索尔咧嘴笑道:“抱歉,但你也知道,你一直都是我们的救星。”

科恩凄然一笑。“救星之类的高帽子就别给我戴了。”他说,“我被折腾得够惨了。你知不知道,为了帮你跑腿办事,我把累积了两年半的假期都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