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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再次要求找一个律师。可能这是我们都在等待的,等律师的到来,尽管没人表示过会给我找一个律师。我发现那只球潮虫正在小心翼翼地伸直身体。

那个带我去洗手间的女人又进来了。她带进来一个纸盘,上面有一个金枪鱼三明治和一些薯条。三明治很扁,就像有人把它当纪念品夹进了书页里。薯条边上都是青色的,不过这可能是光线问题。她问我要不要再去一次洗手间,其实我不太想去,但这似乎是能出去走走的唯一方法了,这是一件可以打发时间的事。回来之后我吃了一些三明治,手上有一股金枪鱼的味道,我不喜欢闻这股味道,闻起来像猫粮。

我问了脑中那个声音另一个问题——到底是哪只猫?脑中又闪过一个画面。这次是小时候在农场周围经常见到的那只眼睛颜色跟月亮颜色一样的流浪猫。冬天妈妈会给她留一些食物,还试过好几次设陷阱把她抓住给她切除卵巢,但那只猫很狡猾,妈妈也很忙。自从她给我们读过有着诱人插图的《无敌小猫》后,我就很想养一只猫。但我们从没养过猫,因为家里总会有各种实验鼠。“猫是杀手,”爸爸说,“它们是仅有的几种为了乐趣而杀生的动物,它们会玩弄它们的食物。”

我变得越来越激动。猫害怕的时候全身的毛都会竖起来,这样它们就会显得更大。黑猩猩也是这样。人类版本的“竖毛”是鸡皮疙瘩,我现在全身已经起满鸡皮疙瘩了。

我看到了《无敌小猫》里最后一只小猫的插图,就是那对老夫妻养的猫。我看到了费恩,她和妈妈一起坐在大椅子上,手放在书页上,手指伸开又卷起,好像她能把照片里的东西拎下来一样。“费恩想要一只小猫。”我告诉妈妈。

那只眼睛颜色跟月亮颜色一样的流浪猫生过小猫,生了三只。我是在一天下午发现的。那天它们正躺在小溪边一个被阳光照耀、长满青苔的书架上,猫妈妈正在给宝宝们喂奶。小宝宝们把自己的小爪子放在猫妈妈的肚子上,把奶往自己嘴里挤。两只猫是白色的,长得一样。猫妈妈抬起头看着我们,但并没有动。她很少让我离她那么近。但这时母性的作用让她镇静了下来。

这些猫宝宝不是刚生下来的。它们已经可以跑了,正好是最可爱的时候。我一下子特别想要一只。我知道我不应该打扰它们的,但我却抓住了不一样的那只,那是一只灰色的小猫,我把它翻过来看它的性别。它大声抗议着。透过它的牙齿和舌头,我可以看到它粉红色的喉咙。我可以闻到它身上的奶香味。它身上的一切都又小又完美。它的妈妈想让它回来,但我也想要它。我想要是我发现它没有妈妈,它是一个孤儿,那么我们就可以养它了。

再回到审讯室,我全身都在颤抖。“里面太冷了,”我大声说,也许有人在外面监视我,我并不想让外面的人太高兴,“能给我拿一件外套吗?”

事实上,我不是因为被关在冰冷空旷的房间里才发抖的。不是因为那个把我带来的警官浑身散发出一种《非常嫌疑犯》里面凯泽的味道,不是因为他知道费恩和我,不是因为他抓住了洛厄尔。我发抖是因为脑子中想的那件事情和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我完全沉浸在了那件之前从来不记得的事情中。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曾经表示过人类小时候根本没有记忆。我们有的只是之后产生的虚假记忆,这种记忆跟后来的经历相关,而不是跟原来发生的事相关。有时候当我们的记忆涉及强烈的情感时,一种保留了之前记忆所有强度的新记忆就会出现并取代之前的记忆,随后之前的记忆就会被丢弃并遗忘。屏蔽记忆就是通过回忆一件与之有关系但不太痛苦的事来屏蔽一件回忆起来非常痛苦的事。

爸爸总是说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是个聪明人,但却不是科学家,而这两种认知之间的混淆已经造成了数不清的伤害。所以当我认为脑中一段从来没发生过的记忆是屏蔽记忆的时候,我其实是很伤心的。这对爸爸十分残忍,可爸爸本不该承受这份残忍,这种残忍是弗洛伊德式分析给他的侮辱以及认为爸爸毫无理由地杀死了一只猫对爸爸带来的伤害。

你应该记得五岁的时候,在费恩消失的那段日子里,我待在印第安纳波利斯的爷爷奶奶家。现在我要告诉你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这些,我相信,就是那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有一点值得注意——在我脑中,这段记忆跟替换掉它的那段记忆都非常真实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