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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试着安静下来。我看到了一个蜘蛛网组成的万花筒。一大群蜘蛛从我睁着的眼球上爬过,一条腿又一条腿又一条腿在我头上跳舞。钻进万花筒,我能看清楚他们蜂巢一样的眼睛和恐怖的下颌骨。钻出来,从上面往下看,这些摇摆着的腿又成了各种不规则的图案。

没人关灯。蜘蛛乐队发出的声音慢慢从歌舞场的音乐变成了噪音。有人开始打鼾了。我记得就是这鼾声让我一直睡不着。我的思绪变成了水刑的节奏:客观世界,客观世界,客观世界。

那晚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做梦,各种大卫·林奇导演的梦。费恩偶尔也会出现。有时她五岁,会不时来个后空翻,两只脚跳来跳去,拖着围巾到处玩,或者是轻轻咬我的手指作为警告。有时她蹲着,她长大了,体型也变大了,毫无生气地盯着我看,一点活力都没有,最后我不得不像拎洋娃娃一样把她拎出我的梦里。

第二天早上,我总算能整理思绪了,我把当时的思路整理成了一个整齐却无聊的坐标轴。X坐标:失去的东西。Y坐标:最后看到它们的时间。

一,我的自行车去哪儿了?我忘了最后一次骑自行车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在快餐店的时候。我猛地想起快餐店里被哈露弄坏的对讲机,吓了一跳,最近这段时间最好还是躲着这家店吧。

二,德法热夫人去哪儿了?离开“毕业生”后我就没见过她了。我想问哈露,但我太累了,不知道该怎么问她。即使在她最高兴的时候问她都会生气,更何况是现在呢。

三,妈妈的日记去哪儿了?她真的以后再也不会问我日记的事了吗?还是我找个时间跟她坦白,告诉她我把日记弄丢了?这对我太不公平了,我很少丢东西,用汉·索罗经典的台词来说,这不是我的错。

四,哥哥去哪儿了?刚见到他的时候我觉得他很高兴,但现在一想我又很担心。他看到我跟当地警察这么熟会怎么想呢?要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怎么办?

那个阿姨的儿子来了,把她带回了养老院,走之前不住地为阿姨说过的话和破坏的东西道歉。阿姨走了之后,鼾声也消失了。

当牢房的门终于为我打开的时候,我已经累得不行了,只能用手臂把自己撑起来。哈迪克警官跟我聊了一会儿,但我太困了,根本就没说几句话,可是这并没有缩短哈迪克警官说话的时间。

雷哲过来接哈露,顺便也把我送回了家。我洗了个澡,被热水冲得头晕眼花。上床睡觉,但还是合不上眼。这种感觉太恐怖了,明明困得要死,可大脑就是兴奋得睡不着。

我站起来走到厨房,拿起炉子上的炉盘,把炉盘下面打扫了一遍。打开冰箱,盯着冰箱里的东西看,尽管什么东西也不想吃。我想至少哈露没让我吃能上瘾的东西,但以后绝不能再吃这些东西了。

托德起床烤了几片吐司,触响了烟雾报警器,最后只好用扫把把它敲烂了。

哈露和雷哲的电话都没人接。我打了三次电话又留了两条言。我知道我应该直接去“毕业生”问问有没有人捡到一个玩偶。我很害怕,害怕失去如此宝贵的她。我的自行车是一回事,可德法热夫人不是我的。我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然后,我猜是药效终于消失了,因为接下来我知道的就是我在床上醒来后,已经是晚上了。

公寓里很安静,可能没人在家。尽管睡了好几个小时,我还是很累。我又睡了一会儿,做了个梦,梦里我从模模糊糊的水里潜入了记忆中。以前有一次,洛厄尔晚上到我的房间把我摇醒。我记得那年我六岁,这就意味着那年他十一岁。

我之前经常怀疑洛厄尔晚上会到处游走。他的卧室在一楼,他可以轻轻松松地通过门窗出去,没人能注意到。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走了,但我知道他想念农场上的每一块土地,我知道他想念在树林里探险的日子。一次他找到了一枚箭头,还有一堆掺着石头的小鱼骨头。这些都不可能发生在我们现在住的拥挤的院子里。

那次,他让我悄悄穿上衣服,我心里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在出去前还是忍住没说话。之前的某一天,我光着脚在草坪上走,突然脚底板一阵剧痛钻来。我抬起脚,拼命叫着,只见脚底板上扎了一根蜜蜂刺,蛰我的蜜蜂被一根绳子困住了,在用完最后的王牌后就摇摇晃晃地死去了。妈妈给我拔出了那根刺,可我仍然在大叫。妈妈把我抱进屋,给我涂了小苏打粉药膏,然后把我的脚包起来了。自那以后,我就成了家里的蜜蜂女王,到哪儿都有人抱,有人给我拿书看,有人给我倒果汁。洛厄尔显然受够了我这副娇弱的样子。那晚我们一起在街上走,又拐到了去百龄坛山的路上。我的脚并没有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