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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早些时候,他说我很害羞,就像在夸我似的,就像他觉得我的沉默特别有吸引力特别神秘似的。我记得之前我经常能听到父母的卧室里传出来的噪音,要是我知道这种声音是很正常的声音的话,我自己也会发出来。但我却觉得这种声音是父母专属的,而且特别阴森森。

我知道第一次会很疼。我看过各种杂志上的答读者问专栏,所以对此早有准备。第一次确实很疼。我也知道第一次会流血,但我并没有流。可是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我还是很疼,即使那两次是跟另一个生殖器比较小的人进行的。杂志上从来没说过第二次第三次也会疼。

最后我终于去学生健康中心看医生了。她检查了我的里面,告诉我这是我处女膜的问题。我的处女膜太小,它只是被磨损了,但并没有破。所以我的处女膜是在医生的办公室里用处女膜破坏工具刺破的。“现在已经扫清道路了。”她很开心地说,还给我讲了几点注意事项,就是我不要让自己被压到不舒服的东西上,要注意保护。医生还往我手里塞了几本小册子。我下面的部位非常疼,就像有人用钳子给我打了一个结。但让我更疼的是我觉得受到了羞辱。

我想说的是:我对糟糕的性行为并不陌生。

但同时我也很幸运。在我的生活中,我从来没被强迫进行过性行为。

当我能重新听到老师讲话的时候,索萨博士已经从普通黑猩猩转到了它们的(也是我们的)近亲倭黑猩猩。“倭黑猩猩的社会是特别安宁平等的。这些可贵的品质是通过不断地随意性交发展而来的,大多数发生在同性之间。倭黑猩猩之间的性交只是一种装饰,是一种社会黏合剂。”索萨博士说,“阿里斯托芬(2)曾说过,通往和平的道路需要更多性行为。”

男同学对此观点没有什么意见。如果告诉他们说,根据推论,他们也是完全被生殖器控制的单细胞生物,他们也能接受。这实在让人吃惊。真猥亵,也许会有人这么说。

根据推论,推拒是万恶之源,男生们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他们对这个问题的反应倒是不太出乎意料。

我右边隔了几排的位子上一个女生举起手,没等老师允许就站起来。她的头发是金色的,又编又盘,弄得很复杂。耳朵上戴着好几个银色的耳环。“你怎么知道哪个先发生呢?”她问索萨教授,“比起人类来,母倭黑猩猩有可能觉得公倭黑猩猩更吸引人。安宁平等的生活可能会使母倭黑猩猩更性感,跟驯化母倭黑猩猩的性功能无关。你们这些大老爷们也应该试一下。”后面有人发出了黑猩猩吃东西时候的声音。

“倭黑猩猩生活在母系社会。”那个女生说,“你怎么知道是性而不是母权制使它们的社会更和谐呢?它们团结,互相保护。倭黑猩猩有这种表现,而黑猩猩和人类却没有。”

“好吧。”索萨博士说,“说得对。你给了我一个新观点。”说着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学期最后一节课的最后几分钟,索萨博士对我们讲,从出生开始我们就喜欢自己的同类。三个月大的孩子看种族分类图的时候最喜欢他们见得最多的一类。按最随意的标准——比如说鞋带的颜色——把小孩子分组,比起其他组的人,他们更喜欢跟他们一组的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我们最高的道德标准,”索萨博士说,“也是有必要的标准,其他所有的标准都由此而来,你根本就不需要遵从‘十诫’的要求。但要是你真的跟我一样相信道德是上帝创造的,那么你肯定会感到奇怪。”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一种不自然也不人道的行为。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教堂和教徒宣扬这条教条却很少能做到。这条教条其实违背了我们的本性。这也是人类的悲剧。我们共同的人性其实是建立在否定共同的人性的基础上的。”

下课了。每个人都在鼓掌,有人是因为喜欢这节课鼓掌,有人是因为这节课结束了而鼓掌。索萨博士说了期末论文的要求,论文里不能只有时间和事件。他想看到我们思考的结果。他又看了我一眼。我应该朝他肯定地点点头的。但我仍然很伤心,非常伤心,心碎般的伤心。

我甚至都没听到他们关于倭黑猩猩的讨论。好像突然每个人都比我更了解黑猩猩了。这让我很惊讶,也让我很不开心。但这是我最不应该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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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狄更斯小说《双城记》中的人物。——编者注

(2) 古希腊剧作家。——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