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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劳工阶级,上一代那种半开化的生活方式已改变了,如今几乎普遍地耽于声色之娱而不能自拔……

——矿区报告,1850

从深邃的眼睛发出的闪光里

隐隐显示出一丝微笑的痕迹。

——丁尼生《悼念集》,1850

第二天早晨,查尔斯开始对萨姆那颗伦敦佬的心进行粗暴的试探,但是他其实并没有说欧内斯蒂娜的坏话,尽管前一天波尔坦尼太太对他表现出那样的态度。在上面描述过的那一场舌战结束之后不久,他们便告辞了。从山上下来,回到布罗德街,欧内斯蒂娜一路沉默。一回到家,她就注意着要跟查尔斯单独在一起。姨妈刚走出房间,她马上把门关上,突然大哭起来(不像通常先做一番自我指责),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抱。这是给他们的爱情投下阴影的第一次不愉快,她心里很恐慌:她的可爱温柔的查尔斯竟然受到那个可恶的老太婆的数落,而且完全是因为她一时赌气造成的。查尔斯体贴地拍拍她的后背,擦干她的眼泪,她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查尔斯在她两眼湿润的眼睑上各吻了一下作为“报复”,原谅了她。

“我说,蒂娜你真是傻得可爱,让我们如此幸福的事情,我们为什么就不允许别人做呢?要是这位邪恶的女仆和我那个坏蛋萨姆真的相爱,我们该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向他们扔石块吗?”

她坐在椅子上抬起头冲他笑。“你这是要学大人的样子嘛。”

他跪在她身边,拉住她的手。“我的宝贝,你永远是我的宝贝。”她俯身吻他的手,他同时也吻了她的发顶。

她低声说:“八十八天,简直叫人受不了。”

“我们就私奔吧,到巴黎去。”

“查尔斯……你太坏了!”

她抬起头,他吻她的唇。她朝后倒在椅子的角落里,显得那么天真无邪,脸上泛起红晕,心跳得很快,觉得自己有可能晕倒。她太脆弱,经不起如此强烈的感情变化。他继续拉着她的手,抚摩着它。

“要是尊敬的波太太现在看到我们,她会怎么想?”

她双手蒙住脸咯咯地笑起来,她那憋不住的笑声感染了查尔斯,迫使他站起来,走到窗前,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但他又忍不住回头望,目光与她的透过指缝的目光相遇。寂静的房间里又响起了更多憋不住的笑声。两人突然产生了同样的顿悟:他们生活的时代给他们带来了各种新的美妙的自由,做彻底的现代青年、有彻底的现代幽默感真是妙不可言,简直领先了一千年。

“噢,查尔斯……噢,查尔斯……你还记得那个旧白垩纪的女士吗?”

他们又爆发出一阵笑声。可怜的特兰特太太完全给搞懵了,她在外面一直坐立不安,总觉得里面是在吵架。她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进去,想帮他们平息事态。蒂娜仍然笑得很开心,她向姨妈冲过来,吻了她的双颊。

“亲爱的,亲爱的姨妈。你太溺爱我了。我是个讨人嫌的被宠坏了的孩子。那件散步时穿的绿色连衣裙我不要了。我把它送给玛丽可以吗?”

于是,当天晚上很晚的时候,玛丽便真诚地为欧内斯蒂娜祷告。我怀疑她的祷告是否蒙神垂听,因为她没有像虔诚的祷告者那样,从地上站起来后立即上床睡觉,而是挡不住诱惑最后又试了一次那件绿色连衣裙。她只有一支蜡烛的光亮可以用来观察效果,但是烛光从来不亏待任何女人。云彩般流泻的金发,活泼的绿裙,摇曳的身影,略带羞怯、神采飞扬的脸,令她自己都感到惊奇……如果她的上帝在看她,他一定愿意在那天晚上当一个凡人。

“我已经做出决定,萨姆,我不需要你了。”查尔斯看不见萨姆的脸,因为当时萨姆正在替他刮脸,他闭着眼睛。但是从剃刀突然停止的方式判断,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镇住了他,产生了令人满意的效果。“你可以回到肯辛顿去。”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足以让任何一个比较不那么狠心的主人心软。“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有,先生。在这里更快乐。”

“我可以断定,你在这里不干好事。我很清楚,这是你的天性。你要干坏事,还是到伦敦去干更好,那里对干坏事的人更加习以为常。”

“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查尔斯先生。”

“我还希望能免去你与特兰特太太家那位傲慢的年轻女仆见面时一定会产生的痛苦。”查尔斯听见萨姆出声地喘气。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你不觉得这是我的善心吗?”

萨姆两眼发直,视线呆呆地越过主人的脑袋射向前方。“她已经表示过道歉,我也接受了。”

“什么!一个挤奶女工也懂得道歉?不可能。”

查尔斯此时不得不把那只眼睛闭上,因为萨姆用刷子使劲地把肥皂泡沫扫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