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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查尔斯还对另外一样东西缺乏兴趣,这也使他的伯父感到不快。自由党的标志黄丝带和黄水仙,在温斯亚特被视为令人讨厌的东西。伯父是铁杆保守党人,热心政治,他千方百计想让查尔斯竞选议员,均遭婉拒。查尔斯宣称自己没有政治信仰,但是心中却对格莱斯顿崇拜备至。然而,在温斯亚特,格莱斯顿是头号叛徒,不能提及的。查尔斯本来可以顺理成章地开始政治生涯,可是出于对家庭的尊重和懒于参加社会活动,这条路被轻率地堵死了。

懒散恐怕是查尔斯最突出的特点。他像他的许多同时代人一样,感觉到他那个世纪早些时候对自己的责任要求正在向重视自我转变。竞相争得他人尊敬的欲望,取代为行善而行善的欲望,成为推动新英国前进的动力。他知道自己有过分挑剔的毛病。但是,麦考利刚谢世,别人怎么好写历史?时值英国文学史上人才荟萃、群星最灿烂的时代,又如何动笔写小说或诗歌?赖尔和达尔文仍然在世,你又怎能成为有创造性的科学家?一切政治空间已被迪斯累里和格莱斯顿瓜分完毕,你又如何成为政治家?

你可以看得出来,查尔斯眼界很高。聪明的懒汉全都好高骛远,这是为了向他们的智慧表明他们之所以懒惰是有道理的。总而言之,拜伦的一切厌倦无聊他全有,但是拜伦的两种发泄渠道他都没有:天才和通奸。

众所周知,凡有适婚年龄女儿的母亲,都能预见到:死亡可以被推迟,但它最终定会降临,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尽管查尔斯对自己的前途心里没底,他依然是一个让人感兴趣的小伙子。令人惋惜的是,他到国外旅游之后,他那种近乎深沉的一本正经神态(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冠之以庄重、道德纯正、诚实等上千个误导人的名称)有所减少,当时的英国社会要求地道的绅士必须要有这种神态。他玩世不恭的神情明显外露,那肯定是内在的道德沦丧的表现。但是他每次进入社交场合,总是很受母亲们的青睐,父亲们则拍拍他表示亲热,姑娘们一味对着他笑。查尔斯很喜欢漂亮的姑娘,也并不厌恶给她们及她们的怀有野心的父母以适当的引诱。他因此获得了清高和冷漠的名声。他对此受之无愧,因为他到三十岁上,对这一套把戏已经玩得干净利索了。对诱饵他嗤之以鼻,对可能危及自己前程而精心布设的婚姻陷阱,他则逃之夭夭。

伯父常常为这件事情责备他,但查尔斯立即反唇相讥,笑他自己也打光棍。老人只好咕咕哝哝地说:

“我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女人。”

“瞎说,你压根儿就没找过。”

“我确实找过。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

“你心里只有你那些猎狗,还有打山鹑的季节。”

老人神情沮丧,直愣愣地望着自己的酒杯。他并非真的后悔自己没有娶妻,但一想到自己没有孩子,不能为他们买小马和猎枪,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看到自己的生活方式正在沉没,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当时我真是睁眼瞎,睁眼瞎。”

“我亲爱的伯父,我的眼力简直好极了。别难过。我不是也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姑娘嘛,但至今还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