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真相大白(第2/8页)

“库斯洛大师?”博多大为吃惊地问道,“是不是那个去年淹死在海里的那个大古鲁?”是啊,博多,他是没法在水上行走的,跟我有接触的人很少能不死于非命的……我得承认我对居鲁士被尊为圣人很有些愤愤不平。“这应该是我,”我甚至想,“我是有法力的孩子。如今不仅我在家里的特殊地位,现在连我真正天生的法力,也被人偷盗走了。”

博多,我从来没有成为一个“大古鲁”,从来没有成千上万的人匍匐在我的脚下。这要怪我自己,因为,多年之前有一天,我去听居鲁士有关女人身体各部分的讲演了。

“什么?”博多摇摇头,显得莫名其妙,“这又是什么呀?”

核物理学家杜巴西有一尊美丽的大理石雕像——一尊裸体女像,他儿子就用这尊雕像向一群哧哧笑着的男孩熟练地讲解女性身体的构造。不是免费的,“居鲁士大帝”要收取报酬。凡是来听他讲解的,就得用连环画来交换——我懵懵懂懂的,给了他《超人》连环画中最珍贵的一本,里面说的是故事中的故事,包括克里普顿行星爆炸和他父亲乔尔-艾尔将他放在火箭里飞入宇宙,在地球上着陆,被慈祥善良的肯特夫妇收养等等……没有别的人见过这本书吗?在那几年里,难道就没人知道杜巴西太太所做的事情,实际上只是将那个影响最大的现代神话,即超人出现这一传说改头换面重加利用吗?我看到了鼓吹福者库斯洛城库斯洛大师即将来到的广告牌,心中不得不又要承认,我得为我的这个乱纷纷的光怪陆离的世界负责。

我是多么欣赏我的体贴入微的博多腿上的肌肉呀!她蹲在离我桌子几英尺远的地方,照着渔妇的样子把纱丽掖了起来。腿肚子上的肌肉一点也不显得紧张,从纱丽的褶皱里可以看到她大腿上的肌肉一条条凸起,显示出令人称道的耐力。强壮得蹲多久都无所谓,既不在乎地心引力,又不怕抽筋,我的博多不慌不忙地听着我这个长长的故事。噢,强有力的腌菜女人!她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结实得无以复加,一举一动都给人以欣慰的感觉……因为我的赞美又延伸到她的胳膊上,她的胳膊转瞬之间就可以把我的双臂扭过来。当夜里它们紧紧地但徒劳无功地搂着我的时候,我根本挣脱不了。如今我们之间的危机已经过去,我们两人的关系融洽得不得了。我说,她听;她照料我,我欣然接受她的照料。事实上,我对博多·曼格罗里任劳任怨的肌肉满意极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她更感兴趣的不是我的故事,而是我这个人。

我为什么要对博多的肌肉系统评说一番呢?这是因为,这些天来,要是说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例如我的儿子,他还认不得字)听我讲故事的话,那么这便是这些肌肉。因为我正以飞快的速度往前冲,错误、说话过头以及前言不搭后语之处在所难免。我正在和身上的裂缝赛跑,但我完全意识到已经犯下了一些错误,随着我衰老的过程越来越快(我的书写速度很难赶得上它),靠不住的危险增加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正在学着用博多的肌肉来做指导。在她觉得厌倦时,我可以看到她的肌肤上掠过一阵厌烦的波纹,在她觉得难以置信时,她的面颊会微微抽动。她的肌肉系统的活动会使我不致离题太远,因为在自传中也同其他文学作品中一样,是否确有其事往往比不上作者是否有办法能使读者相信他的话那么重要……博多接受了“居鲁士大帝”的故事,这使我有了加快讲下去的勇气。我下面要讲的就是我十一年的人生当中最糟糕的时刻(问题是,将来还会有更糟的事)——那年八月和九月间,真相很快就暴露出来了。

晃动的招牌刚刚拿下来,纳里卡尔女人的拆房大军就开了进来,白金汉别墅笼罩在即将寿终正寝的威廉·梅斯沃德的豪宅乱糟糟的尘土之中。尘土遮天蔽日,弄得我们连下面的华尔顿路都看不见了,不过我们同外面的电话联系仍然没有中断。就是从电话中传来了我舅妈皮雅颤抖的声音,原来我亲爱的舅舅哈尼夫自杀了。由于霍米·卡特拉克那边的收入断掉了,我那位嗓音浑厚、念念不忘在电影中表现感情和真实的舅舅爬到了航海小道公寓的屋顶上,迎着晚间从海上吹来的微风迈出了脚步。在他摔下去时把一边的乞丐吓得要死,他们顾不得装成瞎子,而是哇哇乱叫着拼命逃跑……哈尼夫·阿齐兹在死去时也跟他生前一样,坚决维护“真”,使假象落荒而逃。他将近三十四岁。谋杀造成了新的死亡,我害死了霍米·卡特拉克,也就害死了我的舅舅。全要怪我不好,而且还会有别的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