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11

侍者把脏盘子和空瓶子摆到小推车上,当他走出房间后,奥尔佳问道:

“那个小姑娘是谁?”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斯克雷塔说。

“她真的很像一个小天使,”雅库布说。

“一个为他提供情妇的天使?”奥尔佳问。

“是的,”雅库布说,“一个拉皮条和做媒婆的天使。我想象中的他的守护天使正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天使,”斯克雷塔说,“但是,奇怪的是,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姑娘,尽管我认识这里几乎所有的人。”

“这么说来,我就只有一种解释,”雅库布说,“她不是这里的人。”

“不管她是一个天使,还是一个打扫房间的清洁女工的女儿,有一件事情我是可以担保的,”奥尔佳说,“他不是去会一个女人的!这家伙实在虚荣得令人可怕,他只会吹牛。”

“我觉得他很可爱,”雅库布说。

“这很可能,”奥尔佳说,“但我还是坚持认为,这家伙是我见过的最虚荣的人。我敢跟你们打赌,在我们来到之前的一个小时,他给了这个小姑娘一把半美元的硬币,他让她在规定的时刻带着一朵鲜花来找他。虔敬的信徒们对神迹的表演总是有一种敏锐的感觉。”

“我衷心地希望您说的是事实,”斯克雷塔大夫说。“确实,伯特莱夫先生病得很厉害,一个爱情之夜是会让他遭遇生命危险的。”

“您瞧,我说得没错吧。他所有关于女人的影射都不过是自吹自擂的大话。”

“亲爱的小姐,”斯克雷塔大夫说,“我是他的医生和他的朋友,然而,我却并不那么确信。我还在问我自己呢。”

“他真的病得很严重吗?”雅库布问。

“你想,他为什么在这里住了差不多一年时间,而他那么迷恋着的年轻妻子,只是偶尔才来看望他呢?”

“没有了他,这里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闷了,”雅库布说。

确实,他们三人都感到突然被人抛弃了,他们都不愿意在这个房间里再多待下去,他们都觉得这不是在自己家里。

斯克雷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我们先陪奥尔佳小姐同去,然后,我们再去转一圈。我们还有很多事要谈。”

奥尔佳很不高兴地反对道:“我现在还不想回去睡觉!”

“该回去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作为医生,命令您回去休息,”斯克雷塔很严肃地说。

他们走出里奇蒙大厦,进入公共花园。走着走着,奥尔佳找到一个机会,悄悄地对雅库布说:“我想跟你一起度过这一晚上……”

但雅库布只是耸了耸肩膀,因为斯克雷塔执意坚持他的安排。他们把年轻女郎送回卡尔·马克思公寓,当着他朋友的面,雅库布甚至都没有像习惯的那样抚摩一下她的头发。大夫对李子般乳房的反感,使他突然失去了勇气。他从奥尔佳的脸上看出了她的失望,他为自己伤了她的心而难过。

“嗨,你觉得怎样?”斯克雷塔问道,这时候,他已经单独跟他的朋友走在公共花园的小径上。“当我说我需要一个父亲的时候,你一定听到我的话了。甚至连一块石头都会对我产生怜悯之心的。而他,他却开始谈起了圣保罗!他真的无法明白吗?差不多有两年了,我一直对他解释说,我是个孤儿,两年了,我对他反复强调一本美国护照的好处。我还千百次暗示了各种各样收养的例子。按照我的盘算,所有这些暗示早该使他想到来收养我了。”

“他早就被他自己吓傻了。”雅库布说。

“是这样的。”斯克雷塔表示同意。

“假如他真的病得很严重,这倒没有什么可奇怪的,”雅库布说。“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痛苦吗?”

“还要更痛苦呢,”斯克雷塔说。“六个月之前,他刚刚有过一次十分严重的心肌梗死,从此后,他被禁止长途旅行,他在这里生活得像是一个囚徒。他的生命悬于细丝,岌岌可危,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你看,”雅库布说,“在这一情况下,你早该明白,暗示的方法并不好,因为无论哪一种暗示,都只能在他身上引起一种对他自己的反思。你应该直截了当地向他提出你的要求。他当然会直面现实,因为他喜欢让别人愉快。这也符合他对他自己的想法。他愿意让他的同类愉快。”

“你真是个天才!”斯克雷塔大声嚷道,停住了脚步。“这简单得就如同哥伦布的鸡蛋,恰恰就是这样!瞧,我真傻,我白白浪费我两年的生命,因为我一直不知道该怎样猜测他的心!我花费了整整两年的生命无谓地拐弯抹角!这是你的错,因为你本该早早地就给我一个建议了。”

“瞧你!你自己早就该来问我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