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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在书上写的是另一回事儿。”

原来她看了我写的书。我嘟囔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书里写了什么东西了。”

“书里写了一些肮脏的事儿,”她说,“是男人不想听到的事儿,是女人知道,但不敢说的事儿。现在你在干嘛?你不想承认,你要把自己隐藏起来?”

她的确是这么说的,她说的是“肮脏的事儿”,就连她提到书中过火的章节,也像吉耀拉一样,用了“肮脏”这个词儿。我希望她能从整体上评价一下这本书,但她没有说,她提到这本书,这只是一个引子,用来说明和男人睡觉多么让人厌烦,这一点她重申了好几次。她感叹说:“你小说里写的东西,假如你讲述了,就证明你是了解的。你现在却说:‘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说这话没什么用。”我支吾道:“是的,可能是真的,我不知道。”这时候,她用一种痛苦的语气,肆无忌惮地跟我讲起了她的体验:非常兴奋,但很不满意,有一种恶心的感觉。我想起了尼诺,想到了我脑子里经常琢磨的问题:在那个漫长的、絮絮叨叨的夜晚,这是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可以让我告诉她,我见到尼诺了?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她,詹纳罗不能指望他,尼诺还有一个儿子,他根本就不会在意自己的孩子。我是不是应该利用这个机会,利用她坦白的这个机会,让她知道在米兰,尼诺跟我说了一句关于她的坏话:莉拉在性方面也很糟糕。通过她激动的讲述,她对我书中那些肮脏的情节的解读,我是不是应该推测出,从根本上来说,尼诺说得对?也就是说,她想说明的这件事情,萨拉托雷的儿子实际上已经发现了。他也感觉到了,对于莉拉来说,被进入只是出于义务,她没办法享受到结合的乐趣。我想,尼诺是一个专家,他认识了很多女人,他知道一个女性在性方面表现好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也能知道,那些表现糟糕的是怎么一回事儿。很明显,在性方面很糟糕,这就意味着在男人的攻击下,感受不到快感,意味着为了平息自己的欲望,在对方身上磨蹭,意味着抓着他的手拉向自己的下体,就好像我和弗朗科之间那样,无视他的厌烦,还有高潮之后的倦怠——他只想静静歇着。那种不安在增长,我想,我在我的小说里写了这些内容,让吉耀拉和莉拉都找到了共鸣,可能尼诺也看出了这一点,因此他想和我谈论此事?我把这些话都咽了回去,只是泛泛地说了一句:

“我觉得很遗憾。”

“什么?”

“你在没有快感的情况下怀孕了。”

她忽然用一种带着讽刺的语气说:

“我才不会觉得遗憾。”

最后,天色快要亮的时候,她刚刚讲完她和米凯莱的冲突,我打断了她。我对她说:“别说了,你要保持平静,量一下体温。”结果,她的体温是摄氏三十八点五。我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现在我来照顾你,到你好起来,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如果我要去佛罗伦萨,你跟孩子和我一起走。”她很坚决地回绝了我,说了最后一件事,她说她不应该跟恩佐来到圣约翰·特杜奇奥,她想回城区。

“回咱们的城区?”

“是的。”

“你疯了吗?”

“等我好些了,我就搬回去。”

我说了她,我说这是因为她发烧了,才会这么说。我说城区的日子会更难过,再回去简直太傻了。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我大声说。

“你很强大,”她这样说让我很惊异,“我从来都没那么坚强。对于你来说,你走得越远,就会越感到自在。而我呢,仅仅穿过大路上的那个隧道,我都会感到害怕。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想去看海,后来下雨了?我们两个是谁想继续向前走,是谁想向后退的?是我还是你?”

“我不记得了,但你最好不要回城区。”

我还是试图让她改变主意,我们讨论了很长时间。

“你走吧,”她最后说,“你和那两个人说一说,他们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了,他们一晚上没睡,现在又要去上班。”

“我跟他们说什么?”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帮她把被子盖好,也帮詹纳罗盖好被,整个晚上,他睡得都很不安稳。我感觉莉拉已经安静下来了。我小声说:

“我会很快回来。”

她说:

“你要记住你对我的承诺。”

“什么承诺?”

“你已经忘了吗?假如我出什么事儿的话,你要照顾詹纳罗。”

“你不会有事儿的。”

我从房间里出去时,莉拉在半睡半醒中嘀咕了一句:

“你要看着我睡,你要一直看着我。你离开那不勒斯,也不要忘了我,我知道你看着我,我就会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