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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我一直在听她说。在她讲述的过程中,莉拉脸上的表情会遭受一种突如其来的、痛苦的痉挛,这尤其让我觉得不安。我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我想:我其实也可能会过着这样的生活,假如我现在没有沦落到这个地步,这也是她的功劳。有些时刻,我想拥抱她,更多的时候,我想问她一些问题,想做出评论,但我还是忍住了,最多只打断了她两三次。

当然,比如说,当她在谈到加利亚尼老师和她的几个孩子时,我插了话。我本想让她跟我具体讲讲,老师到底都说了我些什么,她是怎么说的,原话是什么,问她和娜迪雅还有阿尔曼多交谈时,他们有没有提到我。但我很快就意识到,我的这个要求很猥琐狭隘,虽然从我的角度来说,我这些好奇是合理的,因为他们都是我认识,在乎的人。我只是说:

“在我离开那不勒斯,去佛罗伦萨之前,我应该去看一看加利亚尼老师,和她打声招呼。到时候你陪我去,怎么样?”我补充说,“在伊斯基亚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淡了下来,她觉得尼诺离开娜迪雅,都是我的缘故。”莉拉看着我,就好像不认识我一样。我继续说:“加利亚尼家的人都不错,但有点儿爱妄下论断,心脏杂音的事儿需要再证实一下。”

这时她做出了回应,说:

“杂音是有的。”

“好吧,”我回答说,“但阿尔曼多也说,要到一个心病专科医生那里去看看。”

她回答说:

“无论如何,他听到了杂音。”

但在谈到性的问题时,我尤其想说我自己的体验。她谈到了在风干室发生的事情,我差一点儿说,在都灵,在我身上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一个老知识分子直接就向我扑了过来;还有在米兰,一个委内瑞拉画家,我就认识他几个小时而已,他就跑到我的房间来,要钻进我的被窝里,就好像那是我该做的。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忍住了,在这种时候谈论这些事情,有什么用呢?但如果我讲了的话,真的和她讲的是一回事儿吗?

她讲到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些事时,最后那个问题,很清楚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就像几年之前,她跟我讲了她的新婚之夜发生的那些非常糟糕的事情。莉拉笼统地谈到了自己的性生活,谈到这样一个话题,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事情。我们成长的那个环境,大家都是口无遮拦的,但那些不得体的话,都是用来攻击别人,或者保护自己的。关于性事的语言是暴力的语言,让那些隐秘的话变得很难说出口。我觉得很尴尬,我看着地板,当她用城区那种赤裸的语言,说到了和男人睡觉并不像她小时候想的那么享受,她几乎一直都没什么感觉,经历了斯特凡诺和尼诺之后,她觉得这是一件让她很难受的事儿,说实在的,她也没法接受像恩佐这样的绅士进入自己的身体。不仅仅如此,她还用一种更丑陋、更直白的话,说了至今为止她有过的体验。有时候是被迫,有时候是因为好奇,或者是激情,所有男性渴望女人做的事情,从来没有让她产生过快感,甚至是和她渴望的尼诺在一起也一样。即使是在有强烈爱情的情况下,她想为他生一个孩子,后来怀孕了,她也没有快感。

面对她的坦诚,我没法继续保持沉默,我为了让她感觉到我的诚意,我应该也对她说一些隐秘的事情。但谈到我自己,方言让我很讨厌,但要说意大利语的话,我觉得这些腥臊的事情,对于我学到的高雅语言是一种辱没,尽管别人觉得,我是写了惹火章节的女作家。我越来越觉得窘迫,我忘记了,这种坦白对她来说也很艰难,她说的每一个词,包括那些庸俗粗鲁的词汇,都和她脸上崩溃的神情、颤抖的双手紧紧联系在一起。我简短地说了一句:

“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说谎,但我说的也不是事实。要把真实感受说出来,会很复杂,我需要非常谨慎的语言。我要向她解释,我和安东尼奥在一起的那个阶段,我和他在池塘边的耳鬓厮磨,我让他抚摸我,这一直都让我很愉悦,很渴望那种快感。但我不得不承认,被进入的感觉,也让我挺失望的,那种体验被负罪感破坏了,当时的环境也很不舒服,加上担心被发现,匆匆忙忙的,也害怕怀孕。我还不得不提到弗朗科,我对于性的少数体验,也是从他那儿得到的。在他进入我之前,还有之后,他让我在他的腿上、肚子上磨蹭,这是很舒服的事情,有时候,这让插入也变得美好。结果,我不得不跟她说最后的结论:现在,等待我的是婚姻,彼得罗是一个非常绅士的男人,我希望在婚床之上,在安静、合法的关系中,我能从容地享受到交媾的乐趣。假如我能这么说的话,那算是诚实的,但是,这种字斟句酌的交流,对于我们两个将近二十五岁的女人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另外,我还含糊地提到了她和斯特凡诺订婚期间,我和安东尼奥之间的事情,我说的都是一些节制、隐晦的话。至于多纳托·萨拉托雷还有弗朗科,我一个字都没有提,因此我就只说了那么几个字: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这些话在她听来,意思应该是:也许是你不太正常。的确,她用不安的目光看着我,好像是为了维护自己,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