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蒂(第4/4页)

这时候,杨柳才用倦怠的矢车菊似的的眼睛注视着我,然后说——用人们说痛恨侵略者或者纳粹的口吻,好像他们真的惹全人类仇视,而不仅仅像人们说讨厌烧焦的爆米花的味道或者嫌弃胖女人的肚子那样——“我恨玫瑰。”我极力克制自己,提醒自己:各有所爱。我刚才的自白看起来适得其反。

然后,经过长时间的沉默,我以为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的时候,她说:“我妈妈死了。”

她说“死”字的时候犹犹豫豫,似乎不能确定她是不是死了,仿佛只是有人像说“小事一桩”或者“小菜一碟”那样随口告诉我她妈妈死了。没有前言后语,无法证实。或者这个词对她有什么特殊含义。

“怎么死的?”我问。可是她没回答。她缩成一团,藏在自己穿山甲似的外壳里。她的眼睛依然注视着电视,但是变得呆滞和茫然,仿佛在强忍着不哭。我又问了一句:“杨柳?”她完全无动于衷,好像没有听见我的声音,没有意识到我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我凝视着她杂乱的头发和涂着润唇膏的嘴唇,焦急地等待问题的答案。

没有答案。

后来,在她厌倦了我的注视之后,也许不是,她从我的怀里抱起婴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