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熊趣闻(第3/6页)

据他们讲啊,前天夜里,大家伙儿都被他嗝得整夜睡不了觉,上校下床时都快疯了,提着枪出了门,艾什牵着两只猎熊犬跟在后面,卢克也跟了上去——我觉得那完全是因为他嗝得难受,他睡的觉不比谁多多少。他跟在上校后面,还在不停地“呃啊!呃唔!呃噢!呃——哦,上帝!”直到上校转过身说:“该死的,滚到那儿去,找那些拿猎枪打鹿的人。你在这儿我怎么能找到熊,甚至连狗抓猎物的声音都听不着,我还不如开辆摩托车呢。”

就这样,卢克回到了猎鹿人的队伍中,他们正沿着木头桩子排成的垄站着。我觉得他从来没像这样走开过。卢克可真像上校提到的那辆摩托车在远处熄火了,从没闭嘴让自己安静下来,我想是因为他知道没用。他也从没走在开阔的地方。我寻思着,他可能以为傻子都能凭声音听出他不是头鹿,不对,他那时可能难受死了,希望能有人开枪打死他,但没人开枪。他到了第一个狩猎点,伊克·麦卡斯林大叔站的地方。他坐在伊克大叔身后的木桩上,胳膊肘放在膝盖上,脸埋在双手里,又开始了“呃啊!呃啊!呃啊!呃啊!”后来,伊克大叔转过身说:“你可真够添乱的,孩子。别在这儿待着。你觉得这世上那些虫子、鸟儿会奔到干草机里吗?喝点儿水试试吧!”

“我早就试过了。”卢克说,身子没动,“我从昨晚九点开始喝水,喝的水够多的了。我要是现在倒下去,都能像喷泉一样喷水了。”

“不管怎么说,走远点儿。”伊克大叔说,“离这儿远点。”

卢克起了身,又晃荡着离开了。他又熄火了,像那些只有一缸的汽油引擎一样,只是那嗝更是打个不停了。他沿着垄走下来去了另一个狩猎点,又被撵走了,于是又去了下一个。我寻思着,卢克还希望有人能发点善心击中他,因为事到如今他好像已经绝望了。到了现在,当他打嗝打到“哦,上帝”时,据说你从宿营地里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他们说那回声从藤蔓丛那儿折回来,越过那条河,就好像是放在井下的大喇叭。他们还说,就连那些跟踪猎物的狗都不叫啦,所以他们全都走过来把他弄回了宿营地。我就是在这当儿遇见他的。老头艾什也在那儿,上校想睡一会儿,他陪着上校回来的。我和卢克都没怎么留意到艾什,还以为只是一个在那儿随便转悠的黑人呢。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谁也没有留意他,也根本没往心里去。我可真没骗人啊,本来只是拿一个家伙开个玩笑,闹来闹去却搞到另一个人的头上去了。那是冥冥之中藏着某种巨大的力量,人稀里糊涂地招惹上了,却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呢。这就要看这种力量想不想开个玩笑,会不会把拳头砸在人的脸上,就像我这次所经历到的那样。我就跟卢克说:“你昨晚九点就开始打嗝啦?都有二十四小时了,我觉得你该做点啥把这事儿给停了。”他一边看着我——就好像正掂量着是该跳起来照我的脑袋咬下去,还是自己咬一下自己的脑袋,一边慢悠悠、有节奏地“呃啊!呃啊!”起来。后来他说:

“我可不想结束这事儿呢,我爱死这打嗝了。不过,要是你打嗝了,我会帮你治好它。你想知道怎么治吗?”

“怎么治?”我问。

“只要把脑袋给揪下来,你就没东西用来打嗝了,不打嗝你就不会心烦了。我很乐意为你效劳的。”

“那你就可劲儿打吧。”我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他坐在厨房的台阶上——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了,他什么也没吃,因为他的嗓子眼儿好像成了一根单行道——他只是没完没了地“呃啊!呃噢!呃噢!呃啊!”我估计上校也警告过他,如果他再这么嚷嚷的话,结果会怎么样。我真没想过要伤害他。而且,他们都跟我说了,昨晚上他把所有人都给闹得睡不了觉,还把谷底那一带的猎物都给吓跑了。而且,溜达一下对他打发时间也是有好处的。所以我就说了:“其实我知道怎么能让你不打嗝了,但是呢,当然啦,如果你真的不想结束的话——”

于是他说:“我就指望着有人教我怎么办。要是能有一分钟不打,我愿意出十美元。”这么说着,他又大声打起嗝来。本来这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平稳的“呃啊!”声,这声儿倒也不显眼,但是此刻,当他唤醒了自己,真好像打开了一道口子,马上又嚷嚷地打了嗝来:“呃——噢!上帝!”那情形就和上次打猎的那帮人把他赶回来的时候一样。我听见了上校走过地板的吧嗒吧嗒脚步声,从这脚步声也能听出他快要疯了。我马上说:

“嘘!眼下你可别再把上校给逼疯了!”

他就安静了下来,还坐在厨房的台阶上,而老头艾什和其他黑人在厨房里忙来忙去。他跟我说:“不管你说什么法子,我都愿意试试。我试过了知道的所有办法,还有别人告诉我的所有办法。我憋着气使劲儿喝水,肚子鼓得就像广告里的汽车大轮胎;我在那棵树枝上倒挂了一刻钟,头朝下喝了满满一瓶水;有人让我吞下一颗大号铅弹,我也照办了。可是都不管用啊。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