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鲁佐德(第6/10页)

山鲁佐德受不了,从床上起来,将床单拽整齐,然后又和上次一样,坐在地板上。“现在躺在床上还为时过早。”她告诉自己,“这对我的刺激太大了。”山鲁佐德这次在他的房间里待了大约半个小时。她将他的笔记从抽屉里拿出来大致浏览了一遍,也读了他写的读后感。那篇读后感写的是有关夏目漱石的《心》的。这是暑期阅读指定图书。稿纸上的字体工整且漂亮,很像一个优秀生写的字,而且也没有什么错别字和漏字。成绩是“优秀”。这是理所当然的。字写得这么漂亮,无论什么样的老师,即便完全不看内容,也会想要默默给一个“优秀”的评价。然后,山鲁佐德打开大衣柜,依次翻看里面的东西。他的内衣、袜子、衬衣、裤子、足球衫。每件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件破损或留有污渍的衣服。

所有衣服都保持得干净整洁。是他自己叠的呢?还是母亲叠的呢?可能是母亲吧。她对每天都可以为他做这些事的母亲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嫉妒之情。

山鲁佐德将鼻子伸进抽屉里,闻每一件衣服的味道。衣服上散发着一种经过认真洗涤和阳光晾晒的味道。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件素色的T恤,展开,将脸贴在上面。她以为衣服的腋下会有他的汗味。但是,却没有。即便如此,她仍旧长时间地将脸贴在那件T恤上,用鼻子吸入空气。她想将那件T恤据为己有。但是,那或许太危险了。所有的衣服被整理和管理得这么好。他(或者他的母亲)说不定准确地记着抽屉中T恤的数量。如果少了一件,可能会引起一场不小的骚动。

山鲁佐德最终决定不把那件T恤带走。她按照原来的样子重新整齐地叠好,放回抽屉里。一定要小心,不能冒险。这次,除了铅笔之外,山鲁佐德决定将她在抽屉里发现的一个足球模型徽章带走。那好像是他小学时期少年足球队的徽章,是一个老物件,而且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重要。即便丢了,他可能也不会发现。或者很久之后才会发现。她顺便检查了一下自己上次偷偷放在最下面那个抽屉最里面的卫生棉条是否还在。还在那里。

如果母亲发现他抽屉的里面放着一根卫生棉条会怎样呢?山鲁佐德想象了一下。母亲看见之后会作何感想呢?是直接责问儿子:你为什么会有月经用品?告诉我原因。还是会将这件事藏在心里,进行各种负面的揣测呢?山鲁佐德完全想不出在这种情况下母亲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但是,不管怎样,她仍旧将卫生棉条搁在了那里。不管怎样说,这是她留下的第一件信物。

这次,山鲁佐德决定留下自己的三根头发,作为第二件信物。她在前一天晚上拔了三根头发,用保鲜膜裹起来,装进一个小小的信封里封上口。她从背包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信封,夹进抽屉里的一本旧数学笔记本中。那是三根笔直的黑发,不是太长,也不是太短。只要不去做什么DNA鉴定,就不会知道那是谁的头发。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年轻女人的头发。

离开那里之后,她直接去了学校,上了午休之后的课。然后在接下来的十天时间里,她又过得心满意足。她觉得自己占有了他更多的部分。但是,故事并非就这样戛然而止。私闯别人家的空宅,正如山鲁佐德所说,会上瘾。

讲到这里,山鲁佐德看了一下床头的表,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好了,我差不多该走了。”然后她一个人走下床开始穿衣服。表盘上的数字显示时间为四点三十二分。她穿上一件几乎没有任何修饰的实用性白色内衣,背过手去扣上胸罩的排扣,麻利地穿上牛仔裤,从头上套上一件印着耐克标志的深蓝色运动衫,在洗漱台用香皂仔细地洗完手,用梳子简单地梳理了一下头发,开着蓝色的马自达离开了。

剩下羽原一个人。他也想不出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便像牛反刍食物一样,在脑海中逐一回味她刚才在床上给他讲的故事。他完全不知道她的故事接下来会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她讲的故事大抵如此。归根结底,他原本也几乎想象不出山鲁佐德在高中二年级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女孩。那时,她的体型还很苗条?穿着制服、白袜子,编着辫子?

由于还没有食欲,羽原便想在做饭之前读一下那本还未读完的书,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山鲁佐德悄悄潜入那个二层独栋人家的情景,或者她将脸贴在同学T恤上尽情闻气味的光景,不由得浮现在脑海中。羽原迫不及待地想要听故事的续篇。

山鲁佐德下次来“房子”是在隔了一个周末的三天后。她像往常一样整理装在大纸袋里拿来的食品,检查保质期,重新摆放冰箱里的东西,确认罐装罐头和瓶装罐头的有无,检查调味料减少的量,制作了下次的购物清单。冰上新的巴黎水。然后将新带来的书和CD摞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