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玛吉(第6/9页)

“我会记着的。”

“你注意过没,‘订婚’这个词是过去式[5]?”她问。“嗯,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说法。我是说,‘engaged’可以是动词‘engage’的过去式也可以是过去分词,但跟婚姻扯上关系时,它就是一个形容词。词末那个‘d’看上去总有点讨厌,你不这么觉得吗?”

“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开那个。”我看着她手上的简易戒指说道,“他应该给你买一个真的,那就没那么容易解开了。”

她点了点头,把小手指也插进蝴蝶结的圈里。“要是认真想想,真的戒指也还是会滑落不见的。我要是解开这个结,那一定是因为我真的下了决心。”

“或许有人会帮你解开的。”我俯下身亲吻她的手,用牙齿咬住粘起来的绳子一端。它比我想象的要难解开,但她没有阻止我。“应该打两个结的。”我说。

“我的未婚夫下次会的。”她回答说。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我问。

她眯起双眼,“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他只给了你一根绳子,你怎么知道他是认真的呢?”

她笑了。“我猜我确实不知道,”她说,“我以为他是认真的,但并不确定。”她又笑了,“说真的,我都不确定这重不重要。”

[简,回想起来,那根绳子或许缠得过早了。但我自有理由,因为我所知的关于她的事,已经足够让我确定自己想知道其他一切关于她的事;我对于她的了解,正是她所希望我了解的;我对她的了解,就像世上任何人对他人的了解一样。而爱情伊始不就是对彼此的好奇心吗?一个人为什么会坚持读一本书?书的第一句话?还不错。第一章?也还行。等你快读到第三章时,为何不干脆读完呢?]

她坐上副驾驶座,“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你先开第一段路。”她说。

“你到底住在哪儿呢?”我问。

“在纽约州北部,马尔伯勒和纽堡之间,”她说,“那一带很容易迷路,所以我来开最后一点路。”说完她便把头往车窗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说来可能有些奇怪,”她说,眼睛依然闭着,“但我住的地方其实跟我叫同一个名字。我想最好现在告诉你一下,以免你会大吃一惊。”

“什么意思?”

“我来自一个名叫玛格丽特小镇[6]的地方,”她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如果不提一下的话,会显得有些奇怪。”

我看着她,想弄明白她是不是认真的:她眼睛闭着,但从嘴形上看,绝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知道为什么,我笑了起来:“我猜是你以你们镇命名而不是你们镇以你命名。”

她也笑了起来:“我从来没完全弄清楚过。”

我们住进康涅狄格州的一家汽车旅馆。玛吉之所以想住这里,是因为旅馆招牌上写着每间房都有水床,而我们都没睡过水床。

房间里果然湿气很重,烟雾缭绕。玛吉想要的水床是心形的,中央似乎略微下陷。靠近床脚处有一个令人不安的水印。整体感觉这里更像拉斯维加斯的廉价旅馆,而不是在康涅狄格州。我们两人都精疲力竭,没有多加讨论便倒头躺下。

我们躺在黑暗中。越是想要静止不动,床越是摇晃得厉害。我很疲惫,却无法入眠。

“闭上眼睛。”她说。

我照做了。

“很容易想象我们是在一艘小船上。”她悄声细语,“很容易想象我们是在大海上迷失了方向。”

“你说自己被诅咒了,是什么意思?”我问。

“你在我手指上绑那根线,是什么意思?”她反问我。

“只是突然想那么做而已。”我没底气地回答。

“看到没?”她问,“床上说的话,不能太当真。”

“听起来像是幸运饼干里的话。”我说,“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能相信只要是在床上。”

玛吉发出一声呻吟(在我听来带着亲昵的意味),我越过随之而起的波浪向她靠近。

3

贝丝说我应该写得更平实些,不要像写小说一样。我问她,她是写过了什么作品吗,否则怎能如此内行?她说,并不需要成为一位作家才能判断作品的优劣。

她说,最好的作品,语言明白易懂、用词精准、富有诗意,但又不会诗情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