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章 声明(第4/7页)

但主要的是,他们首先向前走去,毫不惧怕。他们像公牛一样,垂下双角,直冲过去,往往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们很不谨慎,没有狡猾的应对手段。如果用了那些手段,往往最卑鄙和最没价值的人也会获胜,达到目的,干干净净地从染缸里走出来。而他们肯定会在墙上把自己的角撞断的。在日常生活中,他们脾气很坏,暴躁易怒,极不宽容。但他们充满着激情,这正是他们的力量所在。最遗憾的是,他们不是直接向着目标奔去,他们往往随机做出一些小动作。这样子做实际上会把他们毁了。但是大众了解他们,这就是他们的实力……

关于所谓的“不满”,我在这里必须再补充几句话。

我们监狱里有几个人是因为表达了“不满”而获罪的。就属他们闹得最厉害。特别是马丁诺夫,从前的轻骑兵,一个情绪激烈、焦躁不安、多疑但诚实和真实的人。另一个是瓦西里·安东诺夫,他可以被激怒,但同时又很冷静,通常显得很无耻的样子,脸上带着讥笑,态度很嚣张。他很有学问,说话算话,也很诚实和真切。但是这种人很多,无法数清。这些人当中还包括忙碌不迭地来回走动的彼得罗夫,他钻进人堆里倾听着大家的谈话,自己并不多说,但是,他显然是第一个冲出牢房的。

我们监狱的军士立刻代替下士军官惊恐地走了进来。我们一字排开,大家有礼貌地请他转告少校,我们要亲自和他谈谈,问他一些相关问题。下士军官走了出来,所有的伤兵也在牢房对面排成队。委托下士军官提出的要求是紧急的,他感到很恐怖。但是,他又不敢不立即报告少校。首先,所有的囚犯都出动了,那么很可能会发生更坏的事情。监狱里所有的负责人在某种程度上对囚犯是感到很害怕的。第二,即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每个人很快想通了,解散了,他也应该立即报告当局发生了什么事。他脸色苍白,吓得浑身发抖,甚至没有试图询问和劝诫囚犯,赶紧跑去少校那里。他也看到了,囚犯是不会跟他说什么的。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走了出来站在队伍里。所有的细节情况,我是在事后知悉的。我以为这是点名查房,但没有看到一个守卫过来,我惊讶地环顾四周。囚犯们的脸露着焦虑和恼怒,有些人甚至脸色苍白。大家都无声地等待着少校过来说明。我注意到,很多人十分惊讶地看我一眼,然后默默地把头转回过去。他们显然感到奇怪,我怎么会和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上。他们显然不相信我也会向狱方提出什么要求。然后很快地,几乎周遭所有的人都向我转过身来,诧异地看着我。

“你在这里干什么?”瓦西里·安东诺夫毫不客气地大声问我,他站在离我较远的地方。平时他总是称呼我“您”,对我很客气。

我惊疑地看着他,仍然试图明白他的意思,但我已经感到有些特别的事情发生了。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回牢房去,”一个小伙子说。他是名军人,我还不认识他,是一个善良安静的人。“这里没有你的事。”

“这是为了什么?”我答道,“我以为是点名啊。”

“看,你也会爬出来!”有人喊道。

“铁鼻子。”[13]另一个人说。

“苍蝇拍子!”第三个人说,露出不可言喻的蔑视。这个新绰号引起大家的笑声。

“厨房里的贵客。”有人加了一句。

“他们觉得到处是他们的天堂。这里是监狱,可是他们吃的是蛋糕,自己买猪来烤。你是吃自己的,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库利科夫说,接着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把我从队列里拉了出去。

他脸色苍白,黑色眼眸闪闪发光,紧紧咬住下唇。他很不冷静地在等待少校。顺便一提,我非常喜欢看在这种情况下的库利科夫,也就是说,在这些必须表现自己的情况下,他会装腔作势地提出自己的观点。我想他在前往受刑时也会这样做出一些别致、巧妙的姿态。现在当所有的人都称呼我“你”,辱骂我的时候,他似乎已经刻意对我表示加倍的礼貌,同时,他对我说话却是用的一种独特的,甚至是傲慢的口气,不容许任何的异议。

“我们在这里办自己的事,亚历山大,这里没你的事。到别的地方去等着……你们的人都在厨房里,去那里吧。”

“去厨房过你们的日子吧!”有人又抢话说道。

通过厨房敞开的窗子,我真的看到了我们的波兰人。然而,在我看来,除了他们,还有很多人在那里。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朝厨房走去。我听到身后传来粗鲁的笑骂声、脏话和嘘叫声(监狱里不准吹口哨,以嘘叫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