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二章(第2/7页)

这自然是非常危险的,因为菲特尔沃思多半非常清楚,海伦·劳瑟就是在她西尔维娅的撺掇下才去了那下边。而且,他也告诉她,如果那果真是她撺掇的,并且如果她真的相信那幢房子跟妓院一样,他的伯爵夫人会感到极度不愉快的。极度!

海伦·劳瑟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除了对伯爵夫人而言——当然,还有迈克尔。她就是那些游荡到这里来享受无比简单事物的还算迷人的美国人之一。她喜欢游览遗迹,漫无目的地闲聊,在草场上跑马,和老用人说话,而且她还喜欢迈克尔对她的爱慕。她多半会拒绝任何年纪更大的人对她表示爱意。

而伯爵夫人很有可能想要保护她的纯真。伯爵夫人大概五十来岁,她属于保留了一点古板,同时有种老派的开明思想和作风直率的那代人。她属于那个曾经让人觉得有钱到过分的美国阶级,尽管现在这个时代这些人不再让人觉得势不可挡,但是他们依旧保留了一定的舒适生活和社交权威,而且和她来往的那群人中的每一个——美国人、英国人,甚至还有法国人——都和她自己差不多是属于同一个阶级。她容忍了——她甚至还有点喜欢——西尔维娅,但是如果在她的屋檐下,她负责监护的海伦·劳瑟同一对不正经的夫妻有了社交接触,她自然是会气得发疯的。你永远不知道那种看法什么时候会在那个年纪和阶级的女人身上冒出来。

然而,西尔维娅觉得冒这个风险——说到底,这不过是再拉下一个淋浴桶的链子[272]而已。这是个装满了吓人内容的淋浴桶——但是,说到底,这就是她一生的志业,而且如果坎皮恩失去了印度,她大可以在其他的乡间宅邸追寻自己的志业。她是疲倦了,但是还没有疲倦到什么都做不了的地步!

所以,西尔维娅就冒险说她觉得海伦·劳瑟可以照顾好她自己了,而且还加了句荤笑话以使她的话显得更符合她平时说话的风格。其实她对海伦·劳瑟的丈夫一无所知,他多半是个从事什么愚蠢职业的瘦男人,但是他不可能对海伦·劳瑟很关心[273],要不他也不会让他年轻迷人的妻子一直在欧洲游荡了。

那位爵爷再没有说出什么表明自己态度的话,除了重复,如果那个家伙真的是提金斯夫人说的那种家伙,伯爵夫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鉴于此,西尔维娅不得不退一步说她不明白为什么海伦·劳瑟不能去参观一幢很明显半个美国都知道的展示家具的农舍。也许她还会买点旧木头。

爵爷把他的视线从远方的丘陵上移开,然后把冷冷的、相当粗鲁无礼的视线转到她的脸上。他说:“啊,如果只是那样……”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她又冒了一次险,“如果,”她慢慢地说,“你觉得海伦·劳瑟需要人保护,我不介意亲自跑下去照看她!”

那位将军,他已经试着惊呼好几次了,现在大叫道:“你肯定不是想见那个家伙吧!”而这就毁了这次对话了。

因为菲特尔沃思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她听从他可以想当然地认为是她天然保护人的指挥。要不然他就得说出显露他自己态度的话。所以,她不得不用这些话来显露出更多她自己的态度,她说道:“克里斯托弗不在下面。他坐飞机去了约克——去拯救格罗比大树。你的用人斯皮丁去给你拿马鞍的时候看到了他,他正在上飞机。”她接着说,“但是他去得太晚了。德·布雷·帕佩夫人前天就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在她的命令下树已经被砍倒了。”

菲特尔沃思说:“上帝啊!”接着就没有声音了。将军像一个害怕被雷劈的人一样看着他。坎皮恩已经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过她,哪怕只是稍微提一提那些带家具把宅邸一起租下来的租客胆敢对主人的树林动手动脚这件事,菲特尔沃思就会愤怒得像公牛一样。但是他只是接着看向远方,跟他的猎鞭手柄交流着。西尔维娅知道,这需要她再退一步,于是,她说道:“现在德·布雷·帕佩夫人有点害怕了,害怕得要死。那就是她要到那里去的原因。她以为马克会把她关到监狱里去!”她接着说,“她想把我儿子迈克尔带上替她说好话。作为继承人,他多少还是有看见风景的权利的!”

从这些话里西尔维娅知道了她对沉默的男人到底有多畏惧。也许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疲惫,而印度这个念头就更加有吸引力了。

在这个时候,菲特尔沃思大吼道:“去他的,我必须要解决冈宁那个家伙搞出来的麻烦!”

他掉转马头朝来路走去,用他的猎鞭手柄招呼将军到他身边去。将军恳求地向她看来,但是西尔维娅知道她必须要留在这里,等着从将军嘴里传来菲特尔沃思的裁决。她甚至连和菲特尔沃思用双关语[274]对决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