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三章(第4/6页)

他自己,你的朋友,因为在战争中的经历使他的精神相当脆弱。那么……在你看来谁应该负担起关照他的利益的责任呢?”

瓦伦汀听见自己说:“我!”

她接着说:“他!照顾他!我可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利益!”

他看起来连家具都没有了,所以他怎么还可能有别的东西。她希望瓦诺斯多切特小姐别再用“看起来”这个词了。烦人……而且传染。这位女士就不能有话直说吗?不过,从来没有人能清楚地表述一件事,何况这件事在这位贫血的老姑娘看来一定非常黑暗。

至于清楚的表述……要是这团黑暗的破事里还能找到什么清楚的事情的话,她,瓦伦汀,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看待那个男人的妻子的。她自己和她所有的朋友行事的荒谬就在于她们从来不把话说清楚——除了伊迪丝·埃塞尔,她的本性就是个街头女贩子,从来不说真话,不过她倒可以把事情说得够清楚。但是就算是伊迪丝·埃塞尔到现在也没说过任何关于这位妻子这次是怎么对待她丈夫的话。她非常清楚地暗示了瓦伦汀,她是站在那位妻子那边的——不过她也从来没有说过那位妻子是位好妻子。如果她——瓦伦汀——能知道自己该怎么看待那个人的妻子就好了。

瓦诺斯多切特小姐问道:“你说‘我’的时候,你的意思是你提议要由你自己来照顾那个男人吗?我希望不是这样的。”

因为,很明显,如果她是位好妻子,她,瓦伦汀,就不能插一杠子,不能大大方方地这么做。作为她父亲的,更是她母亲的女儿表面上看起来,你会说一位妻子,如果一直沿着海德公园林荫道的围栏,或者其他什么度假胜地的步道上阔步走来是不可能给一位统计学家当个好的——顾家的——妻子的。但是另一方面,他是个挺聪明的人,统治阶级,乡绅家族,总之,出身就是好——也许他会喜欢他的妻子在社交圈里露脸,他甚至有可能策划了这一切。他肯定可以做到。天,谁知道那位妻子是个内向、害羞的人,被他硬推到了冷酷的世界里而已。这不是肯定的,但是和其他别的假想一样都是有可能的。

瓦诺斯多切特小姐正在问:“不是有机构——军队疗养院——来专门负责像这个提金斯上尉这种情况吗?看起来摧毁他的是战争,而不仅仅是生活的挫折。”

“正是,”瓦伦汀说,“因为那样我们才应该想要……难道我们不应该……因为,就是因为这场战争……”

这个句子拒绝完整地从嘴里出来。

瓦诺斯多切特小姐说:“我以为……有人告诉我的是……你是个反战和平主义者。最极端的那种!”

瓦伦汀被吓了一跳——就像发烧病人终于发出汗那样——听到那个名字被人冷冷地说出来,“提金斯上尉”,因为这就像一种解脱。她早就任性地决定了,绝对不要自己的舌头先说出那个名字。

而且,很明显,从她的语气可以判断出,瓦诺斯多切特小姐已经准备好憎恶那个提金斯上尉了。也许她已经在憎恶他了。

她正要说:“如果你是因为无法忍受想象人们要遭受的苦难,成了极端反战主义者,那不正是为什么你会希望那个可怜的家伙,都已经崩溃了……”

但是瓦诺斯多切特小姐已经在说她的一个长句子。她们的声音碰撞在一起,就像火车在路基上拖过……令人不快。不过,瓦诺斯多切特小姐的发声器官最后用这些话取得了胜利:“……行为举止的确非常不恰当。”

瓦伦汀激动地说:“你不该相信有这样的事情——不能用麦克马斯特夫人这样的女人说的任何话来做凭据。”

看起来瓦诺斯多切特小姐被她的话彻底冻住了,她朝前倾着坐在椅子里,她的嘴巴微微张开。瓦伦汀自语道:“谢天谢地!”

她必须要有点自己的时间来消化这个看起来是伊迪丝·埃塞尔的卑鄙的新证据。她觉得自己的存在中连她自己都不熟悉的地方被激怒了。她发现自己的心中也有气量狭隘的地方。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狭隘到如此境地。其他人说你什么都不应该是重要的。她已经非常习惯地想伊迪丝·埃塞尔会当着一大群人说她的——瓦伦汀·温诺普的——坏话。但是像这次这样,她的无所顾忌简直太难让人相信了。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一个因为接电话才偶然遇到的人说第三方的坏话,而这第三方本人有可能在一两分钟之内就来接电话——而且不止如此——而第三个人还非常有可能,那之后不久,就从第一个人那里听到她说了什么……说坏话说得如此无所顾忌,简直超出了理性范围……要不就是表现出对她的——瓦伦汀·温诺普的——藐视,而瓦伦汀能够报复的方法也少到让她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