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六章(第6/10页)

她带着深深的失望说:“哦,你是个讨厌鬼!我不应该为说了这话求你原谅。我不相信你真的是你说的那个意思,你只是出于无心。”

这又是一个西尔维娅式的控诉,提金斯又皱了皱眉。她解释道:

“你不知道皮米里科军服工厂工人的事情,不然,你就不会说投票对女人来说没用了。”

“这件事,我知道得很清楚。”提金斯说,“我收到过关于这件事的公文,我记得当时想,没有比这更明确表明投票对任何人都没有用处的迹象了。”

“我们不可能在说同一件事。”她说。

“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他回答道,“皮米里科军服工厂在威斯敏斯特的选区。陆军副部长是威斯敏斯特的议员。上次选举的时候,他需要的多数选票是六百张。军服工厂雇佣了七百个男人,每小时一先令六便士,所有这些男人在威斯敏斯特都有选票。这七百个男人写信给陆军副部长,说如果他们的薪水没有涨到两先令,他们就会在下次选举彻底投反对票……”

温诺普小姐感叹道:“啊,那么!”

“所以,”提金斯说,“副部长炒了这七百个每小时拿十八便士的男人鱿鱼,雇了七百个女人,每小时十便士。投票权给这七百个男人带来了什么好处?选票给任何人带来任何好处吗?”

温诺普小姐想了想,提金斯为了阻止她指出他的错误[130],飞快地说:

“现在,如果这七百个女人得到了这个国家其他被不公对待、努力劳作的女性的支持,威胁副部长,烧了他的邮筒,把他乡间住宅周围的高尔夫球草地上的草都剪了,下周她们的薪水会涨到半个克朗[131]。这是唯一直截了当的办法。这就是封建系统的运作办法。”

“哦,但我们不会剪高尔夫草地的,”温诺普小姐说,“至少W.S.P.U[132]前两天刚讨论过,认为任何这么不正派的事情都会让我们太不受欢迎。我本人倒是支持。”

提金斯哼哼道:“真让人恼火,看到女性一旦进了议会就像男人一样一头糨糊,害怕面对直截了当的事情!……”

“顺便说,”女孩打断道,“你明天不能把我们的马卖了。你忘了,明天是周日。”

“那我就得周一卖了。那么,”提金斯说,“封建系统的问题是……”

刚刚结束午饭——那是一顿很不错的午饭。冷羊肉配新鲜土豆和薄荷酱,用柔滑得像亲吻一样的白酒醋做的薄荷酱,波尔多红葡萄酒很好入口,波特酒比那还要好。温诺普夫人已经又能雇得起已故老教授的酒商了……温诺普小姐亲自去接了电话……

这小屋毫无疑问是栋便宜房子,因为它很老,宽敞而舒适。但也毫无疑问,她们在这些低矮的房间上花了不少力气。餐厅四面都有窗子,一根大梁贯穿屋顶。餐具是在减价的时候买的,玻璃杯都是老雕花玻璃做的。火炉的两旁各是一把单人扶手沙发。花园里,小径铺着红砖,种着向日葵、蜀葵和深红色的剑兰。花园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但花园门很结实。

对提金斯来说,这一切都意味着努力。这个女人,几年前一分钱都没有,在最悲惨的情境下,以收入最微薄的方式[133]维持生计。这代表了曾经付出的多少努力啊!这难道不代表现在的努力吗?还有个男孩在伊顿读书……这是愚蠢但勇敢的努力。

温诺普夫人坐在他对面那把单人扶手沙发上,了不起的女主人,了不起的女士。她很有精神,横冲直撞,但是有些疲惫,像一匹疲惫的老马,需要三个男人才能在马厩前面的草坪上给它装上挽具,像牡马一样迈开步子,却很快就慢下脚步。她脸色疲惫,真的,红扑扑的脸颊气色不错,但皱纹有些下垂。她可以舒服地坐在那里,丰满的手上盖着黑色蕾丝披肩,从她大腿两旁垂落下来,就像任何一个维多利亚时代的了不起的女士一样悠闲地坐着。但在午饭的时候,她说她过去四年每天都写上八个小时——直到今天——一天都没有耽误。当天是周六,她没有社论要写。

“啊,我亲爱的孩子,”她对他说,“我太佩服你了,除了你父亲的儿子我不会佩服任何人。甚至连……都不。”她说出了她最尊重的人的名字。“这是事实。”她加了一句。不过这样,即使在午饭桌上,她也深深地陷入了不切实际的论调中,说了不少错得离谱的话,大部分都是关于公共事务的。这都意味着了不起的履历。

他坐在那里,咖啡和波特酒放在身边一张小桌子上。这间屋子现在是他的了。

她说:“我最亲爱的孩子……你有那么多事要做。你觉得,你今晚真的要带女孩们去普利姆索尔吗?她们又年轻又不为人着想。工作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