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沃斯·托黑(第44/99页)
“你以前错了。”她说。
一天早上,洛格·恩瑞特来到她的办公室,没有问候,直接说:“拿上帽子,你和我一起来看看。”
“早上好,洛格。”她说,“去看什么?”
“恩瑞特公寓。我们要建好了。”
“啊,当然,洛格。”她笑着站起来,“我想看看恩瑞特公寓。”
在路上,她问:“洛格,怎么了?想贿赂我?”
他挺直地坐在豪华轿车宽宽的灰色坐垫上,没有看她。他回答说:“我能理解愚蠢的恶意。我能理解无知的恶意。我不能理解故意的腐朽。当然,你有写任何东西的自由——在看了之后。但那不会是愚蠢或无视。”
“你高估我了,洛格。”她耸了耸肩,路上再也没说什么。
他们一起穿过了木栅栏,进到了只有光秃秃的钢铁和木板的丛林里,那里就要建成恩瑞特公寓了。她的高跟鞋轻轻地踩在满是石灰的板子上,她走着,身体后倾,带着一种漫不经心而又天真的优雅。她停了下来,看向钢铁框架里的天空,天空好像比平时更加遥远,被这些横扫一切的大梁向后推去了。她看向这些未来工程的钢铁笼子,角度分明,轮廓复杂得令人难以置信,但充满生气,看起来是一个简单而合乎逻辑的整体。这个裸框中间的平面是未来的墙壁,这个裸框在这个冬日里,好像带着诞生与许诺的气息,像是一棵光秃秃的树,带着春天临近的第一抹绿色。
“哦,洛格。”
他看向她,看到了复活节时人们期待在教堂里看到的表情。
“我并没有低估,”他冷淡地说,“既没有低估你,也没有低估这座建筑。”
“早上好。”他们身旁响起了一个低沉、生硬的声音。
看到洛克,她没有惊讶。她没有听见他走近的声音,但是这座建筑里没有他是不自然的。她感觉他就在这里,她穿过外面的栅栏时,他就一直在这里。这座建筑就是他,比他的身体更个人化。他站在他们面前,他的手揣在敞开的大衣的口袋里,寒风中,他没有戴帽子。
“弗兰肯小姐——洛克先生。”恩瑞特说。
“我们见过一次。”她说,“在霍尔科姆家里,如果洛克先生还记得的话。”
“当然,弗兰肯小姐。”洛克说。
“我想让弗兰肯小姐来看看。”恩瑞特说。
“我可以带你们四处看看吗?”洛克问他。
“是的,请吧。”她先回答了。
他们三个一起穿过这座建筑,工人们都很好奇地盯着多米尼克看。洛克解释着将来这些房间的布局,电梯系统,供暖设备,还有窗户的布置——他好像是在给承包商的助手讲解。她问了几个问题,他也回答了。“洛克先生,一共多少立方英尺啊?用了多少吨钢材?”“弗兰肯小姐,小心这些管子,走这边。”恩瑞特先生向前走着,他的眼睛盯着地上,可什么也没看。但是随后他问:“洛克,进展如何啊?”洛克笑着回答说:“比预期的要提前两天。”他们站在那里,谈论着工作,就像兄弟一样,有一段时间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周围机器的轰鸣声淹没了他们的声音。
站在这座建筑的中心,她想,如果除了他的身体,她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那么,这里把剩下的他全都给了她。可以看,可以摸,开放给所有人。这些主梁、大水管,还有这些空间都是他的,而不会是这个世界上其他任何人的;是他的,就像是他的脸、他的灵魂。这里都是他创造的形状,他内在的东西让他有这样的创造力,原因和结果都在一起,促动的力量清晰地体现在每一根钢材里,一个男人的自我,这一刻是她的,因为她的看见和理解而成为了她的。
“弗兰肯小姐,你累了吗?”洛克看着她的脸,问道。
“不累。”她说,“不累,一点也不累。我一直在想——你打算安装什么样的管道装置,洛克先生?”
几天后,在他的房间里,她坐在桌边,看着报纸,看到她的专栏里有这么几行字:“我参观了恩瑞特建筑工地。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颗突然袭击的炸弹炸毁这间房子。这个结果很值得,比看到它变旧,变得烟熏火燎要好。家庭照片,脏袜子,鸡尾酒搅拌器,还有这些住户的柚子皮,都会使这座建筑被贬低。纽约的任何人都不应该被允许在这栋建筑里居住。”